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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将心向明月

作者:萧瑟行者 | 分类:言情 | 字数:48.6万

113.送上门的小兄弟

书名:我愿将心向明月 作者:萧瑟行者 字数:4475 更新时间:2024-10-10 22:27:37

云开月明, 惨白的月色照得城外一片狼藉。

明城虎带人追击出十里,考虑到众将士疲惫不堪,便下令返回, 照例将一部分千阳寨人马安置在城外, 与城内驻军互相照应。

无颜协助易九, 指挥新来的弟兄们安营扎寨, 布置哨岗, 韩葳因手上有伤,得以偷个懒,早早钻进了帐中, 连手上的噬心之痛都没能阻止她倒头就睡死过去。

两个时辰之后,城外刚刚安静下来, 帐中沉睡的打着鼾, 帐外守夜的打着盹儿, 忽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韩葳勉强睁开眼, 望见帐外天色依旧黑着,浑身酸痛,挣扎了半天竟没爬起来,刚刚躺下的无颜见状道:“我出去看看。”说着掀帘出帐。

韩葳发了一会儿呆,无颜便回到了帐中, 哈欠连天道:“是关前肃王军的传令兵, 来向小王爷报西竹关战况的。”筋疲力尽的无颜对西竹关战况丝毫不敢兴趣, 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下去, 转瞬就睡得沉了。

韩葳脑子里乱成一团, 一会儿想到了宗阕,一会儿想到了宋志博, 就连仅见过一面的陈廷祖和余胜翼都在她脑子里闪了又闪,意识混沌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睡去。

再次醒来,帐外已是阳光普照,阳光透过帐帘打在韩葳身上,愈发让人犯懒不想起来,奈何手上疼痛阵阵加重,韩葳坐起身,想着等下还是要找军医重新包扎一下。昨夜伤亡太多,光线又暗,血肉翻飞的伤口就只草草处理了一番,以致韩葳睡了几个时辰之后还是虚弱不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伤。

帐外无颜的声音不时响起,貌似是在张罗早饭,听起来精气神十足,韩葳坐在帐中,不堪重负似地弓着身子,一副垂垂老矣的神态,不禁摇头一叹,自忖不能比,而后又往后倒了下去。

无颜正在营中往来穿梭,像个老妈子似地打点一切,忽然一男声在身后响起:“这位大姐,请问昨夜救我的那位小兄弟现在何处?”

无颜讶然转身:“是小王爷啊,走,我带你去见他。”

这人正是一大早就出城的李迎潮,昨夜在城中都尉府合衣睡了几个时辰,早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安排个人招待秦渊,然后自己带人出城,来见易九等人。

易九没受什么重伤,李迎潮来见也只是走个过场,以示礼遇重视而已,至于怎么安排这些人,李迎潮是打算放手让明城虎做决定的,所以只简单和易九聊了几句,考虑到他连日来不眠不休,就让众人继续休息了。

李迎潮刚走出易九帐中,便听到无颜叽里呱啦的尖细声音,忆起这是昨夜危急关头喊话救他之人,顿感亲切,便笑着上前招呼。无颜带着李迎潮来到她与韩葳的帐前,老早就在外喊道:“小吴,小王爷亲自来看你了。”

帐中韩葳右手缠着层层纱布,正用左手小心翼翼地端水喝,闻言被吓了一跳,一口水全喷了出来。无颜带着李迎潮进帐,见状还以为她喝水呛到了,笑道:“你怎么回事?手伤了连水都不会喝了?”

李迎潮笑着上前,跪坐在她身旁,道:昨夜多亏了小兄弟出手,若不然这纱布此刻可就缠在我身上了。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韩葳心下慌乱无比,手足无措,不敢说话,看起来像是莫名生着闷气的模样。李迎潮虽心下有些奇怪,面上却不以为忤,笑如春风地继续道:“等下我让常老爷子过来看看,我记得伤口是有点深的,处置不好的话这只手怕是废了。”

韩葳闻言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李迎潮只好拿眼神去询问无颜,心道莫不是个哑巴?无颜见韩葳这副模样,心下隐约猜到几分,第一反应也是干脆让韩葳装哑巴算了,不过转念一想,军中人多眼杂,不少人听过韩葳讲话,这谎圆不过去,便笑道:“小王爷恕罪,我这弟弟没出息得很,一见到大人物便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这伤没有大碍,昨个闫大夫很确定地说能养好。”

“哦,那就好。”李迎潮笑着说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人小鬼大的,敢徒手去挡那枪,可见骨子里是悍勇之人,只是如此胆色却又如此害羞,倒是有趣。”

韩葳兀自低着头,略微缓过神来,听到李迎潮夸自己“悍勇”,着实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在心里给他个大大的白眼,心道:“你才有趣!”

李迎潮看了眼摔到地上的水碗,捡起来道:“你要喝水是么?我帮你。”说着自一旁的小炉上拿起烧水壶就要倒水,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小炉旁的一个小酒壶。

“咦?”李迎潮将热水壶放回小炉上,径自拿起那个酒壶打量起来,怪不得看着眼熟,这不是他的么?

无颜知道韩葳不想开口,便在一旁道:“这是小吴在西边那片野地里捡的,怎么了?该不会是小王爷的吧?”

韩葳脸上一阵发烧,确实是捡的,只不过不是在野地里捡的,是从李迎潮手里捡的。当时韩葳匆忙跑开,自己都没注意把李迎潮的酒壶拿回了帐中,待回去后发现,便推说捡的,扔在一边没再当回事。

“哦,没事。”李迎潮心不在焉地应着,隐约觉得记忆里有什么东西在藏着,蠢蠢欲动,又半遮着面。

李迎潮深吸一口气,拉回神思,重又拿起炉上的热水壶,倒了杯水,递到韩葳嘴边,正是个要亲自喂她的姿势。

韩葳哪好意思,连忙摆手推辞,却见李迎潮突然盯住自己的手腕愣住了,而后讶然抬眸,目光灼灼,甚至还有些思绪翻涌。

韩葳不解,跟着看向自己手腕,这一看也吓了一跳,她几乎都要忘了这里还有个烧伤的疤痕。一想到李迎潮近在咫尺,韩葳连忙又低下了头,一颗心砰砰乱跳。

李迎潮用力抓住韩葳手腕,强自压抑着心中的翻江倒海,声音却还是隐隐透出了激动:“敢问小兄弟,这个疤是怎么来的?”

韩葳强作镇定,装作害羞的样子,指了指旁边烧水的小火炉,炉中炭火还未燃尽,颇为应景地发出一阵“噼啪”之响。

韩葳索性实话实说,李迎潮冷静下来,反而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虽然那疤痕的位置太过巧合一致,但被炭火烫伤又不算什么奇遇,并不能因此而说明什么,遂不再言。无颜见他神情游离,小心翼翼道:“小王爷怎么了?”

李迎潮道:“没事,只是这位小兄弟……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说话间又不禁看向韩葳低垂着的眼帘,轻笑道:“眼睛有些形似。”

形似,而不是神似,韩葳不禁心中苦笑,经历了那么多事,即便外貌变化不大,眼神却再也回不去从前了,韩葳甚至心中暗想,如果她就这样抬头与他对视,会不会根本就无需伪装,他也不会认出她来?然而想归想,韩葳终究没有勇气抬头,只看似木讷地坐着,李迎潮自讨无趣,又有些失神,便起身离去了。

无颜送走李迎潮,回帐对韩葳叹道:“你要躲的人就是他么?就是因为这个,昨夜你连指甲剥落之痛都能忍着不吭声?”

韩葳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抱膝坐着,头无力地沉在臂弯中:“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安抚了一番易九,李迎潮自觉应该去见秦渊了,他心中甚为看重这个人,很清楚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太久是不合适的,但李迎潮这会儿偏偏就什么也不想做,索性一个人躲进了都尉府,并吩咐谁都别来打扰。

大概是劳累过度,李迎潮大白天地又睡了过去,连饭都没用,西竹关那边已经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心神一松,直睡到了黄昏。窗外光影朦胧,李迎潮仿佛进入了梦魇之中,总觉得有人在旁喃喃耳语,像水中倒影,一触即散,越想听她说的什么,越是听不真切。李迎潮躺在小榻上眉头紧锁,睡梦中烦躁不堪。

夕阳余晖消散,室内陷入黑暗当中,因无人敢来打扰,整个都尉府一片死寂。李迎潮还在榻上没有醒来,房中却亮了一盏灯。姚琪提着灯悄然走至近前,轻声唤道:“小王爷?”

榻上之人毫无反应,姚琪一声轻叹,拆开了随身的香包,取出一点安神香,就着灯火点上。不一会儿,李迎潮似乎是醒悟了自己身在梦中,索性不去探寻那虚无缥缈的声音,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姚琪静立一旁,等待他醒来。

那个声音又来了,这一次清晰无比:“其实她没有你想的那么恨你……”榻上的李迎潮手指忽然一动,握成了拳,眉头重又锁起。

姚琪见状,柳眉一挑,试探道:“小王爷?”

李迎潮听到的却是另一个声音:“只能说你们有缘无分罢了。”

李迎潮心中一滞,仿佛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脱口而出喊道:“韩葳!”旋即睁开了双眼。

李迎潮转头看了看窗外,见天色已黑,便继续躺着,回想那句“有缘无分”,发现分外真实,复又怀疑起韩葳就在明军当中,又想起在城外营帐中握住的那一节瘦骨嶙峋的手腕,如果真是她的话,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心中沉得像压了几百斤的大石。

姚琪在旁边站着,见李迎潮醒了跟没醒没两样,只好干咳两声,表明自己的存在。李迎潮惊得坐起,待看清屋中之人,便又松弛下来:“是你啊。”

“可不是我么,”姚琪将手中灯座放回桌上,神色略带骄傲地道,“小王爷的勿扰令一下,全肃王军只有我姚琪一人敢破。”

李迎潮神色怏怏,无心同她计较:“说吧,让你找人的事有什么进展?”

姚琪摇了摇头,老实道:“没进展。”

“没有?没有你黑灯瞎火地闯我房间?”

姚琪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找人的事没进展,不过我倒是有个新发现,那个秦渊秦公子,已经到了丰延城了是么?”

李迎潮道:“这就是你的新发现?”

“当然不是,”姚琪一笑,“我只是无意中发现,秦渊来投小王爷的消息,竟然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了,街头巷陌,茶楼酒肆都在谈论,连童谣版本都流传开来了。”

李迎潮差点再次脱口而出“这就是你的新发现”,转念一想,立即咂摸出几分不同寻常来,按理说秦渊的行踪虽谈不上机密,却也没有大张旗鼓,更何况这事和平民百姓没什么关系,真有那么多人热衷谈论么?

李迎潮抬眸,正色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散布这个消息?”

姚琪严肃地点了点头。李迎潮思索着道:“这事怎么看都是对我有利,是骆先生么?他回胶东了没?”

姚琪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不清楚骆先生的行踪,不过据我观察,这不是骆先生的路数。”

“哦?怎么说?”

“我一时好奇,暗中查访了一番,”姚琪道,“发现各地消息,最初都是从一些青楼妓馆、歌舞乐坊之中传出的。”

李迎潮沉默片刻,诧异道:“风月盟?”

姚琪表示赞同之后,二人尽皆陷入深思,半晌,姚琪道:“我因听闻丰延城告急,急着赶回来,便没有深入调查她们的动机,不过这事想来也不急。”

“也没什么好查探的,”李迎潮道,“她们既然是在示好,那干脆待此间事了,直接登门拜访就是了。哦,对了,”李迎潮又想起一事,“此前在即墨之时,我便察觉那场《江门宴》来得太过刻意,后来也让人去调查过,大致也是指向风月盟的,只不过后来战事起,就不了了之了。”

“明白了,”姚琪道,“那我接手跟进吧。”

姚琪行了一礼就要离去,还未出门,便又被李迎潮叫了回去,“小王爷还有何吩咐?”

李迎潮一声轻叹,问道:“你可知这世间是否真有易容之术?”

“易容?”姚琪一愣,“小王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迎潮便将自己几次疑心遇到韩葳的情形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姚琪听完沉默良久,道:“我本以为,要找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易如反掌,现在看来,”姚琪一副望洋兴叹的神情,“她若诚心躲着你,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师父是黎太白,义兄是明城虎,西蜀太子是她哥们,小王爷,”姚琪不禁啧啧惊叹,“你这位小美人可真不简单啊。”

“你还好意思说?纵横最顶级的密探都指派给你,结果人还是我自己找到的。”

姚琪翻了个白眼,十万分地不服气:“据小王爷的描述来看,这人可不能说是你自己找到的,这明明是韩家小姐自己送上门的。”

“那……是为什么?”李迎潮小心问道,眼底涌动着希冀和期盼。

姚琪娇声一笑:“小王爷,这情之一字嘛,你还是自己琢磨的好,属下无可奉告哈哈……”说着也不管李迎潮一脸茫然,起身掠出房间,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