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俗, 但找不到比此更贴切语句形容。

时间如白驹过隙，寸寸光阴化作尘埃，不知不觉, 已经过了四年。

这四年里, 在苏墨白的软磨硬泡打滚卖萌花前月下的勾引下, 小雯子终于勉强接受了他。

四年里, 少年锦慕墨白不知不觉及了弱冠, 两人褪去一身稚色，就像一坛酿好的桃花醉，越发醇香。

锦焱在顾容然的教导下, 也长成了一个翩翩小公子哥，再不会随便撒娇。

苏澈在顾桃歌的教导搀扶下, 学会了翻身, 说话, 后来便能小小的站一会，再后来便能撒开丫子跟在锦焱身后当小跟班。

而顾桃歌对白晃儿的态度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白晃儿这个人, 似乎天生就不大么能让人讨厌起来。

他话极少，白日里起的很早，和小雯子一起做饭，而后便是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待完事后大家都起床, 便能获得他浅浅一笑。

起初顾桃歌以为他只是一两日献殷勤, 并不会坚持很久, 却没想到到他这四年, 除春花烂漫, 冬梅孤寒之时和顾容然出门赏玩一两日不在，每日都坚持和小雯子做饭, 打扫院子。

而此人，对这样的日子好像很满足，似乎白家落寞和他毫无关系。

又逢早春时节，傍晚时分。

桃花盛开的极好，苏澈撒着丫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彻彻底底的一副野丫头样子。

锦焱坐在桌前做着今日顾容然留的课业，目光时不时瞟一瞟满院撒欢的苏澈。

厨房上烟筒青烟緲缈，顾桃歌和小雯子说说笑笑的在厨房里做着晚饭。

咚的一声，苏澈跑着跑着趴在了地上，正逢白晃儿从门外走来，还没等她哭出声音便将她抱了起来。

苏澈在白晃儿怀里抽搭了两声，竟不哭了。

平日里顾桃歌和顾容然兄妹俩合着伙的发懒，小孩子有许多愿望都不能得到满足，反倒是白晃儿好脾气的哄她，出门上街买好吃的一样都不少了她的。所以苏澈也是十分喜欢白晃儿。

有一次顾桃歌在床上哄苏澈睡觉，问她，你喜欢娘亲还是舅舅。

小孩子很认真的想了想，回道，我喜欢晃儿叔叔。

顾桃歌不否认，她吃她闺女的醋了，不过既然白晃儿真心待苏澈，那便由着她喜欢去吧。

白晃儿伸出手拍了拍苏澈身上沾染的尘土，从桃树上摘了一枝桃花递到她手里。

苏澈本就没怎么摔疼，白晃儿这样一哄她，她便喜笑颜开了。

小孩子拿了桃花，安稳了情绪，从白晃儿怀中挣脱开来小跑着到石桌边跟锦焱炫耀。

锦焱从书本之中抬起头来，咬着笔杆看着苏澈。

“阿澈……”说了一半锦焱假装老城叹息一声，又埋头奋笔疾书了。

苏澈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桃枝，见引不起他的兴趣，便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写字了。

白晃儿走过来坐在锦焱旁边看着他写着，时不时指出一两处错误。

天黑时，顾容然牵着马从外面回来了。

他将马栓到马厩后他坐到桌边检查了锦焱的课业，又点出几处不妥之处，这才完成今日的功课。

正巧小雯子和顾桃歌做好了饭，要留他在这里吃。

锦焱今年八岁了，虽仍带着雏鸟般的稚气，却已知书达理。

他拱了拱手，十分礼貌的回绝了。

锦焱走后顾容然坐在饭桌前，脸色有些勉强。

直到饭后他才把顾桃歌叫到一边。

他说：“桃子，苏叶言病了，痨病。”

顾桃歌神色微闪，她抬头问道：“怎么会这样？”

顾容然轻咳一声，说道：“这几日龙门镖局不知和谁结了仇，凡是送出去的货物，出了扬州城便被一群不明来历的匪徒劫走。而且这匪徒狡猾的很，官府捉了几次都没捉到。苏家不仅钱财受损，名誉也受损了。苏叶言积劳成疾，便得了痨病。”

顾桃歌看着顾容然，半晌后她笑了笑说道：“哥哥可是有办法了？”

顾容然脸上阴郁之色一扫而空，他从袖中拿出一本医书说道：“好在他病的并不是很厉害，只是府中缺少贴心之人的照顾……”

顾桃歌明知她二哥是在给她下套，却还是接过了那本医书，回道：“我知道了。”

身边缺少贴心之人照顾，他缺吗？

顾容然没想到顾桃歌这么简单的就同意了，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这两年顾桃歌越发精明，刚才她看他的眼神，顾容然差点以为穿帮了。

这丫头，越大越不好骗。

哎，苏叶言，哥哥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顾桃歌坐在烛火下翻动着那本一看就是新买的医书，心中有些复杂。

苏澈哒哒哒的跑过老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奶里奶气的问道：“娘亲，你干什么呢？”

顾桃歌对她慈爱一笑，柔声说：“阿澈，你出去找晃儿叔叔玩会吧，玩够了回来睡觉。”

苏澈很乖的点点头，迈着小短腿去找白晃儿玩了。

看了三日医书，顾桃歌终于头昏脑涨的记住了一些简单的药理。

清早，顾容然站在她门口等她出来。

顾桃歌见她哥站门口等她，那种钻套的感觉愈发明显。

她倚在门框上问道：“苏叶言真得了痨病？”

“嗯，哥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桃歌白了他一眼：“你从小到大骗我的还少？”

出发之前，顾桃歌又找了锦慕做了一副假脸，顾容然说了，到时候会和苏叶言说，他请了一名医术高明的大夫。

没错就是顾桃歌了。

顾桃歌失笑，学了三日，当真是医术高明。

为了防止露馅，顾桃歌还是将那本医书揣进了怀里。

临走之前顾桃歌将苏澈托付给了小雯子，小雯子留在锦绣山庄，假如她去，势必是要穿帮的。

临走之前又嘱咐了两句，假如她哭闹就把她带锦慕那去和锦焱玩。

走的时候白晃儿也跟着一起，三人不紧不慢的走了半日便到了扬州城。

*

当顾桃歌隔着那层白纱看见白纱后身形消瘦憔悴的人时，刺痛了眼睛，不禁别开了脑袋。

他坐了起来，拉开了白纱，靠在床头和顾容然说话。

顾桃歌攥着的手心沁满了汗水。

顾容然和苏叶言拉了一会家常，又介绍了顾桃歌医术多么多么高明，总之胡乱吹嘘一番，成功的将苏叶言的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顾容然办完事，告了辞便马不停蹄的遁走了，其中间动作行云流水，麻利的不得了。

顾桃歌站在原处，不知进退。

“先生。”苏叶言开口先说了话，语气清淡，并无甚感情。

顾桃歌舒了口气坐到了他床边，微笑：“在下先给公子探一探脉象可好。”

苏叶言点点头，将手腕伸了过来。

顾桃歌捏着他纤瘦苍白的手腕，心里一抽一抽的心疼，心里想着就算是他二哥下的套她也钻了。

苏叶言将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半晌问道：“先生叫什么？”

顾桃歌露齿一笑：“在下无名。”

苏叶言点点头，又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在下从未见过苏公子。”

苏叶言无奈一笑，说道：“人一病，当真也是傻了，先生初来乍到，又怎会与我相见过。”

顾桃歌不再和他胡扯，安静的把着脉，而苏叶言也将目光放在了前面某处，不再搭话。

这三日，顾桃歌切着自己的脉反复练习，虽不至于精通，但也确实通了一二分。

苏叶言脉象虽有些不稳，却应并无大碍。

顾桃歌将手拿开，苏叶言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面上。猛的咳嗦了起来。

顾桃歌赶忙站起来给他抚着后背。

安抚他躺下之后，顾桃歌又给他盖上被子，落了纱帘。坐在桌边按照医书上的方子给他开了一副药。

纱帘里，苏叶言目光浅浅落在桌前那个低头写药方的瘦弱身影，闭了眼睛。

当真是魔怔了。

开了药方拿给了一个小侍从，小侍从风风火火的去抓药了。

出了苏叶言的房门，便有丫鬟引着她去了偏院。

这院子，顾桃歌住的时间虽不长，但每一处她都已经很熟悉，却不想，再回来时，还要专门安排一个人手给她引路。

还未到达目的地，顾桃歌便停下了脚步。

旁边的小丫鬟见她停下了脚步，便问道：“先生怎么了？”

顾桃歌并未回答她，而是径直朝一处走出。

进了院门，顾桃歌站立在那里，相思正蹲树上打盹，见顾桃歌来了，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她肩膀上，另外几只鸽子不认识顾桃歌，有些怯懦的站在墙头看着她。

“相思，你老了。”

顾桃歌兀自笑道，将它托在手心，朝屋子走去。

站旁边的小丫头见他要去屋子，赶忙将她拦了下来说道：“先生，这个地方，不能进。”

顾桃歌看了那个小丫鬟一眼，并不想让她为难，将相思放走之后转了身离开。

苏叶言为她准备的院子紧挨着江映雪的院子，夜晚的时候，经常能听到隔壁哀怨的琴声。

顾桃歌在床上听着那哀怨的小曲儿，一晚辗转难眠，最后结论出一条。

江映雪果然很担忧苏叶言的身体。

为了今后的日子能好好过，为了自己晚上能睡个好觉，顾桃歌决定明日要去好好开导江映雪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