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启阳入宫时带上了武陵。

看见殿中并肩而立，跟着月杀说话的二人，仲启阳总算松了口气。

他们都不是傻子，皇上中箭休养的时日，被连央刻意阻隔，他们不是没有察觉。

可亲眼见过连央在太和殿上的风姿，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也没人相信，连央会伤害封九妄。

此后又有鹿仄传出消息，言明此事是封九妄默许，宫外事态再紧急，到底是稳住了没有进宫求见。

眼下看二人好端端的立在一处，仲启阳这颗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倒是连央看见武陵，当即欢快的眨了眨眼。

她还记得，那日太和殿，阿九在她怀中生死不知，她下令斩杀与玉氏勾结的大臣时，武陵是第一个出手之人。

松开封九妄的手，小跑着往下握住武陵，

“武陵姐姐，你的拳头好生威风！”

武陵显然也想起了那日她一拳一个的模样，不由的笑出声，

“皇后娘娘一切可好？”

连央点头，握着武陵的模样格外亲昵，

“我很好，今日请你们来是商量我和阿九大婚之事！”

说意外也不意外，在武陵看来，这件事早该提上议程，

“武陵恭贺陛下娘娘！”

连央耸了耸鼻尖，她还是更喜欢夫人，尤其，阿九唤她夫人时，格外惑人。

抿着唇将心里冒出的那一点羞涩藏回心里，拉着武陵快活的聊了起来。

这夜折腾了许多人，深夜进出皇宫的人引发了阵阵议论，却在翌日得到答案。

帝后大婚，婚期已定。

正是，七月初七，乞巧节！

如今满打满算不过一月，一切都在紧锣密鼓中筹办。

忙碌的是他人，连央实则每日依旧清闲，除了量体裁衣等细碎不可躲的事，封九妄几乎不叫她烦忧一点。

婚期定下第五日，慈安宫又闹腾起来，这一回连央带着武陵没有再避开太后。

如今，武陵已经是皇后亲兵侍卫长了，弯刀配身分外英气。

迈入慈宁宫时，连央着实一惊，记忆中的太后精致华贵，眼里毫不掩饰的高傲，充满了对她的不屑。

如今却是花发无法藏，尽显憔悴。

看着连央尚未大婚就穿上了玄色凤袍，太后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原来，爱与不爱，当真，如此明显。

“上前来，给哀家，瞧瞧。”

武陵下意识的拦在连央身前，在连央摇头示意下方才退后。

此前太后勾结玉氏掳走连央之事，如今人尽皆知。

谁也不知道慈宁宫这位，日后究竟会过什么日子。

“找我做什么？”

面对太后连央是全然的厌恶。

先皇的十足的坏，可是这种坏，在某些时刻倒显得干脆。

太后不同，她是好坏参半。

让人无法痛快的恨却也让人无法痛快的爱。

爱恨交织中，拉扯着人心生疼。

太后失神的看着连央，看她漂亮的眼眸中满是冰冷，好半晌，方才开口，

“他，还好吗......”

又是这样。

连央下意识的皱眉。

经过此前的风波，先皇暗中做下的种种恶行，连央是一点没给留的悉数公之于众。

其中包括了设计萧家通敌，迫使封九妄下令灭门萧家一事。

“太后从没有怀疑过当初萧家灭门之事吗？”

太后愣怔片刻，垂下眼。

她的神情让连央冷哼一声，拂袖在一旁重重落座，猛的给自己灌了口茶。

这才将心里的火气熄灭许多。

“你早有怀疑，依旧要把所有的罪过往阿九身上扣，阿九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连央冷冷的讥讽让太后从失神中回转。

“哀家是太后，不阻拦皇帝封你为后，你敢对哀家不敬？”

连央差点没被太后逗笑了，眉眼冷冷的凝视她，

“太和殿 上我都敢当众命人斩了那些玉氏走狗，你也配我害怕？”

“你就不怕日后他怨你，他最是孝顺......”

“原来太后也知道阿九孝顺，那这些年的折磨都是仗着阿九孝顺不计较是吗！”

连央被太后无耻至极的话气的猛的一拍桌子。

她问过安德一，在她没有入宫前，太后三五不时要给阿九找不痛快。

先用儿时美好的过往勾起阿九的怀念，再冷冷的出现，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

“你之所以还是太后，是因为我不想让阿九再背负骂名，太后如果还想拿阿九母亲的身份压我，痴人做梦。”

“待到红颜老去，你就这么确信，你还能有如今这般底气？哀家知道，你身后空无一人。”

敢将连央叫到慈宁宫，正是因为太后觉得，她不可能不惊慌。

皇后啊，不是什么寻常夫妻。

身后没有坚实的母家，凭借虚无缥缈的爱情，想要稳坐后位？

就连太后最天真之时，都没有这样奢望过。

她不是不知，先皇的爱有多虚无，可她背靠萧家，又诞下太子。

她有资本任由自己沉溺在这场情爱游戏中。

直到元贵妃出现，她发现她渴求的爱终究是镜花水月，她依旧敢依仗萧家权势，给先皇下了绝嗣药！

她得不到的男人，她就要毁了他。

萧家的覆灭，她比谁都清楚。

不是功高盖主，是她，是她大逆不道，害死了，萧家满门。

好在她足够心狠，那份绝嗣药下的足够，先皇除了她膝下两子和元贵妃那个贱人之子，再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她依旧可以在萧家覆灭后，稳稳的当她的皇后。

所以她放任先皇挑起她的两个孩子相争。

她只是，只是没有想到，暗中，封九妄会受那样的苦。

“哀家不知，虎毒不食子，哀家，不知。”

太后的眼泪无征兆的滑落，看上去悔恨不已，

“他喜欢你，哀家不阻拦，是哀家亏欠他，可是你既然为后，就要有为后的样子!”

“太后，别把我当傻子，想用什么方法让我庇护封鹤眠？让他当我的依仗吗？”

在太后错愕的目光中，连央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苍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