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层层纱布，被她一箭穿心的心脏终于在她掌下蓬勃跳动。

是封九妄昏迷数日中，第一次感受到的勃勃生机。

不自觉的蜷曲指尖，在封九妄掌中，连央缓缓的笑，

“那天，我往太和殿去，丹朱自己落到了肩头，踏雪也是自己跟在身边。它们都很在乎你。”

连央不知为何突然这样说，或许，连央心中依旧害怕。

从九落子处知道封九妄的往事，从安德一处知道封九妄暗中做的一切，连央才发现，她的阿九活的如此疲惫。

太和殿上的解脱笑意不作假，连央明白，封九妄是真的存了死意。

可是，她舍不得。

抿住唇，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不住的轻颤。

为心中的卑劣生出羞愧。

“我，我舍不得.......阿九，你可不可以......”

封九妄看无法无天的娇气包露出这样迷茫的神情，心中不由好笑，笑过后又是一片酸楚中带起藏不住的甜。

想他活，想他死的人，各有立场。

想顺他心意，让他就此远离人世纷扰，却实在舍不得他就这样死去的人只有连央一个。

“连央。”

“我在，阿九。”

“有你后，万物生灵都开始爱我。”

石子砸入湖心，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连央愣愣抬头，感受到封九妄抬起手，便自动自发的将小脸贴上他的掌心。

有些凉，不如以往有力，却带着令人格外安心的触感。

“有你在，我舍不得了。”

舍不得陷在过去的黑暗，舍不得留她一人。

被遗忘在真相发现当年的鸟语花香，在此刻重新绽放，封九妄的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期盼，

“我想，和你手牵手，春日埋酒，夏日游湖，秋日赏枫，冬日踏雪，我有太多来不及做的事，想和你，慢慢一起。”

“阿九，会累吗？”

“不累，很期待。”

很期待，往后有你的每一日。

连央终于露出个娇软的笑。

削尖的下巴，看的封九妄一阵心疼。

连日发生了太多事，短短时日，他们几经生死，他的小蒹葭瘦的根本没有时间调理身子。

指尖在连央颊边摸索，换来白芷后片刻，二人面面相觑。

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齐齐笑出声。

白芷站在二人中间，满脸写着，“终于轮到我出手！”

分躺两床的封九妄和连央二人无奈的摇摇头。

封九妄既然醒了，便命人请了白芷过来，没急着问自己伤势，先让他给连央瞧。

连央此前失血过多，那日在殿上数次挽弓，果真如封九妄昏迷前想的一样，崩裂了手臂的伤。

这些日子照顾封九妄，她根本没有好好吃药。

封九妄没法对连央说重话，看她满脸心虚飘移不定的眼神，沉声让白芷为她好生调养。

白芷一挑眉，认认真真的板起脸，问两位不配合的病人是否真的一切听他，不再像此前阳奉阴违的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啊？

封九妄尚好，连央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照顾封九妄时，白芷数次与她说，她气血两亏，若不好生调养，恐怕有碍寿数。

那时她魔怔，只觉得，如果封九妄觉得疲累，不愿醒来，她便随他去了。

成日里只是守着封九妄，放任自己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如今听白芷这样说，理亏的小姑娘只好垂着头，委委屈屈的应着再不敢不拿身体当回事。

她可得好好调理好身子，她还有许多事，没有与阿九做呢！

封九妄见她这般，轻咳的对白芷投去个不赞同的目光，结果，

“你还心疼上了？！麻烦也心疼心疼我老头！老头本来是个玩毒的，玩毒干什么，玩毒害人的！你们倒好，这两月，我都快成悬壶济世大慈大悲的神医了！”

说的生气，白芷还捋着白胡子跺了跺脚，

“好不容易救活一个，另一个又不好了，好不容易两个都见好，你们又作！老头这么些年做出的几颗保命灵药，全吃完了！”

连央悄咪咪的往封九妄身侧躲了躲，避开白芷的唾沫，被白芷精准捕捉到动作，更生气的哼了一声。

随后便命人龙床旁在添一张小榻，按着连央让她躺下，

“既然想好了，就给老头好好养病！”

久久不得松懈的心神在触及柔软的被衾时，连央不自觉快活的像只小猫儿，眯起了眼。

看她如此，封九妄也不由跟出一抹笑。

笑过了又看向白芷，

“为何分做两床？”

在封九妄看来，龙床这么大！

压根不介意连央和他一块儿躺着！

白芷哼哼笑了两声，

“老头看不得你们腻歪，老老实实的分开躺着！”

话音落，封九妄和连央都沉默了。

默契的伸手，轻易的越过床微小的距离，双手相牵。

白芷得意的笑戛然而止，对上二人不解的眼神。

真的有必要，分做两床吗？

但最终封九妄还是没有成功将连央挪回龙床。

连央的那一箭力道十足，他虽然醒来，可伤口依旧严重。

两人手臂上的齿痕也没有消退，挨在一处碰擦下，对伤势难免不妥。

还真不是白芷老头顽劣，非要叫两人分开。

好在这一回二人脑子总算清醒，老老实实的听从医嘱。

最后，封九妄大手一挥，命人将宫中毒典抄录一本交给白芷，白芷乐颠颠的就跑了。

落下殿中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连央弯了眼眸，贼似的从小榻上落地，挨了一下地面就将自己挪到了龙床上。

滚进充满封九妄气息的被窝，藏着半张小脸在被中，只露出一双圆溜溜极为漂亮的桃花眼，

“睡着了误触伤口不好，那我醒着，又不会没轻没重的伤着你！”

封九妄唇边的笑意越渐越深，他没法侧身，只能偏过头，对着藏进自己被中的连央眨眨眼，

“宝贝可要藏好了。”

话音刚落，白芷还真就又风风火火的杀了个回马枪，

不知为何，分明没有见不得人，连央下意识将自己往被中一埋。

封九妄也抬手拢住床上不正常的微小隆起。

相贴极近的距离，让封九妄甚至能够感觉到连央呼吸带出的细小的风。

轻轻柔柔，搔着痒。

她的小脸贴在腰侧，最是敏感之处，不自在的屈指。

“老头的药箱忘了拿，咦，皇后娘娘呢？”

看着突然空了的小榻，白芷疑惑的问着，封九妄清了清嗓子，力求正常的回答，

“去后头拿东西了。”

白芷没多想，点点头，对封九妄又嘱咐了些什么，转身正要离开时，突然又问，

“陛下的耳尖，红的有些不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