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九落子越过车窗，瞳仁猛的收缩。

艳丽五彩的毒蛇纷纷吐着信子，冰冷无情的目光凝视着所有想要靠近连央的人。

其中最艳丽的翠蛇与九落子对视，汗毛乍起的危机感让九落子不受控制的后仰。

回过神立刻下了马车，藏在风中熏香里的血腥味终于送入鼻尖。

老了总是懒洋洋的阿虫突然躁动，银铃捧住阿虫，就见它快速振翅飞走，

“它闻见了佛罗香！”

封九妄心悸一瞬，急速跟上。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阵狼嚎传来，叫封九妄等人越发着急。

连央的神志将要散尽时，月杀驱使狼群从天而降。

呆愣的眼好似压根看不见围在连央周身的毒蛇，拍拍身下黑狼的脑袋，就像靠近连央。

翠青的毒蛇直起身，猩红的蛇信一张一吐。

高扬的马尾上属于连央的红色发带随风飘扬。

扭动蛇身，给月杀开了条道。

九落子眉眼沉沉，看着月杀将连央抱起，放在狼背上。

他带来的狼群足有七匹壮年黑狼，可即便如此，玉氏足有百人，只要连央离开了那个毒蛇毒虫围绕的保护圈，区区黑狼，他还不放在眼里。

收缩队伍，玉氏族人聚在一起，手执兵刃，面对狼群。

托起连央的黑狼被月杀拍了拍屁股。

头也不回的纵越，玉氏弓箭手瞄准黑狼，月杀已然出鞘。

“主人说，月杀是暗卫营第一。”

如鬼魅似的身形无所畏惧的闯入箭雨，飘扬的红色发带在无数血珠迸溅中张扬。

剩余的狼群泛着绿光的眼，跟在月杀身后行动。

绕开月杀的玉氏族人被蜿蜒爬行的毒蛇拦住去路，托住连央的黑狼速度极快的没入深林。

“我要他，万箭穿心！”

九落子阴狠的看着拦路的月杀，他已经闻出了连央身上的响起。

佛罗香，蛊香之首，能驱万毒。

越是玩蛊玩毒之人，越是能分辨方才守在连央身侧毒物的可怖。

黑狼的奔跑中，连央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鲜血淌了一路，她本是白衣，如今倒成了红裳。

封九妄跟随阿虫看见黑狼背上的身影时，心口剧痛。

黑狼将连央送到封九妄跟前，封九妄眼里只有那一片血色。

颤着手，将连央从狼背上抱下。

落入熟悉的怀抱，连央总算，露出了笑。

是她的阿九啊。

“我，我回来了......”

隐藏在暗处的鹿仄看见黑狼的一刹那，瞬间提速。

追寻黑狼来时的踪迹疾行，独属于暗卫营的哨声响起，身后数到身影跟随。

“别睡，小蒹葭，求你，求求你，别睡，看看我，看看我啊！”

封九妄从没有这样慌乱，他捧着连央的脸，看她瞳孔涣散的眼。

掌心濡湿一片，大片大片的红，全是血。

全是连央的血。

手指颤抖的不像话，掀开连央的衣袖。

莹白细嫩的手臂，成片的齿印。

鲜红的血不停的渗出。

她那么怕疼，这要多疼。

要多疼啊。

“白芷，白芷，求你，求你，别让她睡，求你.......”

封九妄浑身都在颤抖，在害怕。

什么帝王至尊，什么骄傲，不重要，统统不重要。

他只想求白芷，求连央，求谁都好，怎么求都好。

“对不起，对不起连央，对不起，别睡，求你，求求你看我一眼，别睡好吗......”

银铃早在看见连央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齿痕时就哭出了声。

她不敢想，是什么勇气，可以让连央一下一下在手臂磨出这么多伤口。

被鲜血浸染的白衣，太过惨烈。

白芷心颤的将无数珍贵的伤药倾倒在连央手臂。

太多了，血流的太多，多的他看不真切那些伤口。

终于等血止住，白芷给连央含了枚药。

“陛下，姑娘失血过多，尽早回宫才好。”

连央已然合上眼，封九妄不满血丝的眼睛转动，愣愣的看白芷，

“她睡着了？”

不知为何，白芷竟鼻尖一酸。

“是，姑娘只是睡着了。”

白芷不敢说，连央流的血太多，也许她此刻只是失血过多的昏迷，止住血，用些药，就能醒来。

也有可能，就在这种昏迷中，永远睡去。

怀中的体温低的惊人，封九妄慌乱的解开衣袍，给连央披上。

直到回宫，无数的汤药被灌下，连央始终没有动作。

若非微弱的呼吸，很难叫人感受到她的存在。

掌中的鲜血已被洗去，封九妄却始终忘不掉那大片大片的红。

黏腻的腥味久久挥之不去。

坐在连央床边，等鲜血被抹去，封九妄才真切看清，那么多那么多的血是从怎样密密麻麻细小的齿痕中渗出。

最后绵延成一片。

她该多疼啊。

滚烫的泪水砸在连央掌心，封九妄呆了一般看着白芷动作。

注意到帝王垂泪的众人纷纷低下头。

好在皇后娘娘暂且无恙。

数不尽的珍贵药材被取用，白芷终于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本就损了元气，此番大伤，务必要好生调理。”

“她只是睡着了吗？”

白芷的头更低了些，

“陛下，娘娘只是睡着了，明日便会醒来。”

得到这一声回答，封九妄才好似终于从深渊得救。

挥退旁人，玄极殿内殿的烛火昏暗。

封九妄想碰一碰连央的伤，悬在手臂上方，又触电似的收回。

她会疼。

像慌张无措的孩子，封九妄甚至不敢躺上床。

蜷缩着躺在脚踏上守着连央。

安德一入内时，鼻尖一酸。

那是太监守夜时小憩的地方，陛下那样高大，如今缩成一团守着皇后娘娘。

退出内殿，自己立在殿外。

诚心恳求上苍，不要再戏弄陛下娘娘。

“喵~”

“娘娘吉祥，娘娘吉祥。”

热闹声中，连央终于睁开眼。

愣愣的转头，看见塌边被封九妄因为吃醋打发远的踏雪，还有丹朱。

枕边是带着露水的红玫瑰。

热烈鲜活的极为好看。

有东西落地的声音，连央抬眼。

封九妄手中沾湿的巾帕落了地，呆愣愣的看向她。

恍若隔世。

“小蒹葭？”

封九妄的声音极轻，没有迈向她。

没有等到连央的回答，自嘲的摇摇头。

“又做梦了。”

俯身捡起巾帕，放回盆中。

“阿九。”

连央的声音细弱沙哑，却如惊雷，砸的封九妄七魂尽失。

踉跄着走到床边，一双凤眸布满血丝，一瞬不瞬的盯着连央。

“小蒹葭？你醒了？”

连央勾了勾唇，轻轻嗯了一声。

灼烫的眼泪瞬时砸在手心，连央愣怔的看着封九妄。

他好似全然不在意他展现的脆弱。

“小蒹葭，他们说你明日才醒，他们骗我。小蒹葭，过了好多个明日，小蒹葭......”

连央听懂，她大抵睡的太久。

“一定是因为，阿九没有，亲亲我。”

封九妄的泪落的更凶，搀在唇间，苦涩咸腥。

温柔的轻吻，带着万般的小心。

“我回来了，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