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蒹葭。”

“啪。”

封九妄的暴怒，冷冽无法唤醒连央。

但他的温柔，终于让连央从过往的泥沼抽离。

“八岁那年，我看着她死在我眼前。”

“没有人救她，没有人救我。”

“十二岁那年，她把我卖入青楼。”

“很疼，她们把我扔在地上，有腥臭的手掰开我的嘴，看我的牙口。”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就是牲口，我就是被买卖的牲口。”

“我想跑，可我跑不掉，怎么也跑不掉。”

“被苏姐姐救下，送回侯府，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父亲，他说，别浪费了这张脸。”

连央痛苦的阖眼。

泪水滚烫。

“我以为，在陛下身边，总有一天我会报复回来，可我，我怎么还会如此天真，我早该，早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如果去找裴玲的人是连玉和。

她真的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呆在封九妄身边吗？

分明，分明在十二岁那年就知道，林氏不会让她好过的，她为什么记吃不记打。

为什么还傻傻的觉得，早晚她能报复回来？

那一巴掌抽的是全然蠢笨的她。

抽的是她居然仍旧天真的想，即便是报复，她也不能像他们一样毫无人性。

“不，我不要他们死，我要他们生不如死，要他们如我一般，猪狗不如的活下去。”

连央澄澈的眼眸被疯狂的恨意填满，几近癫狂的模样封九妄却只觉心如刀绞。

他所以为的连央过往，尽数被封鹤眠的一句，“她在永安侯府日子难过”轻描淡写的带过。

“是朕不好，是朕来晚了。”

封九妄从没有哪一刻如此痛心。

他以为他将连央养的足够好。

他怎么会以为他将连央养的足够好？

小连央的过往触目惊心，他却不闻不问。

封九妄吻上她充满恨意的眼眸。

吻去灼热的泪水。

将她被束缚住的双手攥紧，牢牢囚在怀中。

自责于自己的后知后觉，又生出他留不住她的恐惧。

“对不起。”

连央愣愣的感受着封九妄飞轻吻，听见他说对不起，止住的泪水再度肆虐。

多可笑。

身生父亲，囚她辱她。

一直对她好的封九妄，却和她说对不起。

决堤的仇恨被封九妄尽数吻去，连央阖眼仰起脸，在封九妄颊边贴了贴。

“陛下，没有对不起。”

封九妄垂眼与她对视，红肿的眼中疯狂散尽，又是澄澈的喜悦。

封九妄描摹着她的眼尾，无比认真的要求她，

“连央，对朕，再贪心一点。”

不要为了一点好就喜悦。

不要为了一点好就心软。

连央弯起眼眸，“陛下，不是我太贪心，是陛下对我太好了，没有人会比陛下对我更好。”

奶娘会心疼她的遭遇。

苏姐姐会怜惜她的过往。

可是只有封九妄会对她说对不起。

会为没有如果的迟到，跟她说对不起。

即便她此生所有的幸运，都由他给予。

封九妄荒芜的内心再度被连央填满。

将她紧紧拥住。

天生一对。

这个词好似为他们二人量身打造。

在这一刻，封九妄后悔了。

封鹤眠照顾不好连央。

他浅薄，敷衍，根本没有可取之处。

再度收紧手臂。

封九妄暗自反悔他曾应允过的赐婚。

即便连央会心有不满，他也不会松口让连央嫁给封鹤眠。

封鹤眠不配。

“再贪心一点，朕都允你。”

抵在连央发顶，封九妄如是说。

埋在封九妄怀中的连央破涕为笑，

“难道我想当皇后陛下也允吗？”

封九妄没想到连央会说这个，沉吟片刻，很是认真的拉开二人的距离，一字一句的告诉她，

“朕说了，你可再贪心一点。”

连央乱糟糟的脑袋更糊涂了，“我想要皇后之位，还不够贪心吗？”

这是世间女子最尊贵的地位了。

还不够贪心吗？

不料封九妄竟点了头。

“不够。不着急，慢慢想。”

连央眨了眨眼，

“想要后位哪里不够贪心了？”

“后位不好，配不上你。”

连央错愕的对他对视，深邃的凤眸中认真的表明，他的真切的觉得皇后之位不是什么好东西。

历代皇后善终者极少。

就是太后，在他幼时也是明媚灿烂的性子，可日复一日，还是难得有盛宠的皇后，还不是被囚在深宫，失去了本来的面貌。

且连央被永安侯府囚了整整十二年，如今她好不容易见识到了新的天地，难道又要将自己葬入深宫吗？

“连央，别将自己关起来。”

去做山间的鸟，自由的风。

去看以往渴望不可得的天地。

就是别急着将自己关起来。

连央沉默半晌，

“如果我的贪心就是想做皇后呢？”

封九妄勾起唇角笑了笑，大手握住连央的双手，将束缚她的发带解开。

“那朕就如你所愿。”

立后这样的大事，落在封九妄嘴里好像是赏她几两银子一般轻快。

呐呐的张了张嘴，他应的这样容易，连央反而退却了，连忙摇头，

“不，不不，我，我再想想。”

心虚的将自己的脑袋藏起来，连央不知道她怎么了。

她当初不就是想入宫为妃，拥有风光的身份，然后再狠狠打脸永安侯府吗？

后位可比妃位风光的多。

可她已经不是毫无所惧的连央了。

她读了几日书，便多少懂得了责任二字。

她见过无极殿中，封九妄自缚于心的泥菩萨。

强大如他，都会有承担不住的事情。

她又能担当起皇后的职责吗？

闷闷不乐的将头搁在封九妄肩头，

“若我没去国子监，明天大景就该有个大字不识的皇后了。”

封九妄闷笑出声。

从连央的郁闷中觉出点欣慰。

无知者无畏并不是值得赞扬的事。

他希望连央读书明理，不再浑浑噩噩的活着，而是能够清明自己的内心。

“朕说了，莫急，你想要什么，朕总是会允你的。”

见连央仍旧恹恹的提不起兴致，鬼使神差下，封九妄提笔为她写了一纸封后诏书。

“若你想明白了，这道圣旨，随时可以昭告天下。”

大掌爱怜的抚上连央的眉眼。

封九妄平生第一次，肆意妄为到如此地步。

关乎国本的后位，就在他轻描淡写间，为了哄连央安心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