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考量惊的连央瞪圆了眼。

一副受了惊的模样，更像小猫。

封九妄没忍住，又在连央下巴下挠了挠。

“唔，陛下在为我撑腰。”

“敷衍上瘾了？”

封九妄的语气危险了起来，连央缩了缩脖子，有些犹疑。

想了想，连央伸手捧住封九妄的手。

将其舒展开，掌心向上。

摆弄好了，连央才满意的将自己的脑袋又搁了上去。

我给你挠下巴，你就不可以凶我了哟。

“嗤。”

封九妄面色仍旧不悦，手指倒是很实诚，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小姑娘的下巴上挠。

连央没忘记，她请求封九妄教她不轻贱。

那时，封九妄就说。

“你要聪明点，好好学。”

可她摸不着头脑，她该从哪儿开始说。

她其实有许多想说的。

封九妄这个角度看不见连央的神情，只能看见她扑闪扑闪的眼睫。

如震动的蝴蝶。

他又伸手，将指节置于她的羽睫下，感受到了一阵挠人的瘙痒。

“有人冒犯了你两回，为什么不把人赶下画舫。”

咦？

今日的所有事，他都知道吗？

连央抬起头，看着封九妄。

“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那画舫是你给我准备的，我成主人了。”

“后来在画舫上，我总觉得，这样的场面下，我好像，不必刻意把她赶下画舫，唔，我看到啦，今日她身边空空荡荡，大家好像都在围着我。”

“大家好像都在观察我，不是我在观察她们，明明，我有很多不足，可她们都在夸我，连我这身衣裙，她们都夸了好久哎！”

“分明在春风楼前，那个守门人还觉得我寒酸，不肯放我进去的。”

“嗯。”封九妄应了声。

“陛下，你在叫她们学我对吗？”

连央的眼睛总是很好看。

情绪鲜活的厉害。

愉悦时，藏不住的星星闪耀极了。

“今日，有人奉承我，迎合我，还有人依旧对我不屑。”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可因为我背后有陛下，所以喜欢或者不喜欢，她们都得画舫上，陪我呆了一天。”

“我置身于画舫时，生平第一次感受到金贵，我好像，也是个金贵的人。”

她随口说的永记布庄，可以得到众多追捧。

她肆意妄为不给人面子，说谢春和不实诚。

谢春和明明生气了，最后依旧在按着她的心意说话。

偶遇魏简，他会担心他的坏名声吓到她。

她还呼了魏琼两个大嘴巴子！

她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一个人了。

她被埋进泥沼，她挣脱不出。

她从不曾感受过，什么是尊重，又怎么学得会不轻贱自己呢？

帝王没有从之乎者也，咬文嚼字的教她。

人性本就难测。

他用了极为简单的方式，粗暴的，为她搭了一个戏台子。

让她成为了主角。

让她轻而易举的感受到了，原来作为一个人，可以有这样的风光。

有许多东西无法宣之于口，但可以在心间种下一颗种子。

今日，连央生出了对自己的期待。

“我觉得，我会是最好看的山茶花。”

“红色的！”

她的学识，不能够支撑她说出她心底的雀跃生机。

但封九妄听懂了。

“不算笨。”

连央抿唇笑了起来，很是羞怯的模样。

好像每回被夸，她都是这样，文静羞涩的抿起唇。

乖的让他，不吝啬多教她一些。

大掌捏住小姑娘的后颈，迫使她将头仰的再高一些。

“下回想要什么，不妨好好跟朕撒个娇。”

咦！

“陛下是答应让我带毡毯回家了吗？”

“你觉得呢？”

封九妄眉梢轻挑，松开了她可怜的后颈肉。

“我觉得陛下最好啦！”

“比之子安呢？”

嚯，要不是封九妄提起，她都快忘了闲王这个人了。

但，总的装一装？

于是小姑娘迟疑了一会儿，依旧弯了眼眸，声音娇娇嗲嗲。

“还是陛下最好啦！”

很难得的，封九妄竟不由的想，她和封鹤眠在一起时，也笑的这样开怀吗？

想起往前一年，封鹤眠每每提到连央，离不开白衣梨花。

嗤。

封九妄伸手拨了拨连央发间，被拥抱压扁了的红山茶。

“喜欢红山茶还是梨花？”

“红山茶！”

“喜欢从朕这儿穿走的衣裳还是白衣？”

“当然是陛下这儿的衣裳呀。”

这些问题问的好没道理，连央偏了头，就这样看他。

天真的眉眼，很是娇俏。

莫名的，对视的一瞬间，封九妄突然问：

“明日就入宫做公主的伴读？”

“不是说等年后吗？”

念头本是一闪而过，连央没有立刻答应，反倒真叫他动了心思。

“不愿意见到朕？”

不是给公主做伴读吗，为什么扯到了不愿意见他？

连央到底没那么傻，软乎乎的蹭回了狐绒上。

“我可想见到陛下了，可天好冷哦，再让我睡几个懒觉好不好呀。”

嗤。

不想入宫就只是为了睡懒觉，可见她也没多想见他。

不诚心的小人偶，当他稀罕？

脑袋被从狐绒上推开，帝王挺拔的身姿只留给了连央一个背影。

“安德一，送她回去。”

尚还懵懂的连央就这样被送出了宫。

后知后觉的觉得封九妄好像生气了，可又不知道她哪里说错了。

这一回，宫中的马车停在了永安侯府的大门。

她头一回从正门而入，才发现原来永安侯府这样好看，白雪红梅，假山小池，一路的繁华快要靠近藕香院时，才断了开。

今日的藕香院有些不同，院前挂上了精致的灯笼。

院内的积雪被扫清了，就连早些年被雪压塌了的左右厢房，都被理了个干净。

院内光秃秃一间主屋并一个小厨房，好些滑稽。

但连央心脏怦怦直跳，快步走到闺房门前，一推开，喜的她差点呼出声来！

兔毛毯子铺了满屋，特意送来的银丝碳叫整个屋中都暖融融的。

急忙褪去鞋袜，一脚踏上兔毛毯子，充盈的喜悦，叫连央恨不能在屋中奔跑起来。

“姑娘快进来瞧，这是什么？”

蔷薇和蒋妈妈都在屋中，连央连忙走进了瞧，竟连她的床上都换了锦被软毯，靠窗处放了一架美人榻，搭了几条深浅不一的毛毯。

“林公公说了，这都是陛下为姑娘准备的，递上的兔毛毯子倒是其次，美人榻上的这几条毯被，那可都是陛下亲自猎的狐狸毛。”

连央一眼就爱上了，娇娇袅袅的往美人榻上一躺，裹着软和的白狐毛，再不肯起。

小嘴抹了蜜的喊着，“陛下万岁！”

拉着蔷薇和奶娘，在这铺满毛毯的小屋中，好生暖和的做了一夜好梦。

翌日大雪，天也阴沉的很，较往日更冷些。

可喜有满屋的毛绒绒，叫连央赖在榻上，总不愿起。

何止是她呢，蒋妈妈与她一道睡的床，蔷薇睡在美人榻上。

三人都软绵绵的陷在温暖的小屋中。

浑然不知，有个幼稚鬼已经派人来逮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