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念归一的天帝，目光灼人。

没有人见识过天帝陛下此刻狼狈又卑微的模样，他像是个犯错惹恼了老婆的普通男人，站在那里无声地凝望着清瑶。

“天帝陛下，您现在都已经情根恢复了还有什么要事？何故在这里扭捏作态惹人厌烦。”

“清瑶，做我的天后。”

他沉声道，和那镜中的攻略对象郑重说些情话的声音有些重叠。

她撩起他鬓边的一缕顺滑如丝缎的银发，魅声道：“天帝陛下莫不是爱上我了？”

没想到煊如此直接和坦然，他喉结轻轻滚动，垂眸看她：

“是。”

狐狸愣了愣，她像扔垃圾一样甩开煊的银发，语气凝结了十足的寒霜：“可是，我想你应该猜得到我不愿意吧？”

煊的眼神闪了闪，终究归于暗淡，他轻轻“嗯”了一声。

半晌又抬头道：“你的道友，我可以帮你复活。”

“所以呢，我要想你感恩戴德再以身相许吗？”

清瑶的话很刺人，很快，她便在煊一向冷酷自持的脸上看到了受伤的表情。

他凝望着她：“不用，这都是我对你应有的补偿。”

她撇开眼不再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哼，我根本不会原谅你。”

煊默了一瞬又道：“……对不起。”

“没什么事的话，天帝陛下你可以走了，别再来烦我。”若不是觉得说滚有些粗俗，她现在就直接开骂。

没想到煊这次却没有听她的话，而是在她身后用稍微染上了些急切和渴求的语气道：

“你对那些攻略对象的感情都是真的，而他们都是我的分身转世。”

“所以呢？天帝陛下，你不要告诉我，我做攻略任务的时候，你都在通过系统在一旁监视我观察我？”

“……”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清瑶的猜测。

狐狸更怒了：“没想到天帝陛下还有NTR（绿帽）的爱好，小仙真是佩服。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确实很爱你的那些分身转世，但我不会爱你，你听明白了？”

“可他们就是我！”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惹上愠怒和不甘，他走上前想要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他承认看着分身转世的自己和她相爱的时候会卑劣地嫉妒地想要发疯……

他从未想过还有跟自己的分身吃醋的这么一天。

恢复了情根的煊就像是一团随时可以为她燃烧的烈火，他的声音低醇沙哑，真挚又急切地说道：

“清瑶，他们能为你做的，我能做的更好，我发誓我会比他们更爱你！”

谁也不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冷酷天帝如今会追着她说爱。

清瑶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些嫌弃：“我不稀罕。”

“……”

他应该是在感受心碎的滋味，可她根本不在乎他是否会因为她的话而心碎。

“如果你不希望我更讨厌你，你就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

事实证明，天帝是可以悄无声息地消失的。

清瑶冷笑着凝视着煊消失的地方，今日乃登仙第一天，没想到这位天帝陛下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怪不得她做攻略任务的时候，那个系统是那么冷漠那么马后炮那容易失灵不好用……原来是天帝陛下既想要利用她，又不想看她跟他的分身好好在一起……

真是可笑，她苦苦修炼成仙，对他来说好像就是一场随便就可以做到的事儿，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只有成为他的天后才算是配得上他是吗？多么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清瑶想到煊的样子就忍不住冷哼，她如今已经成仙，再也不是有求于他的一介散修。

只要她不想，他就没办法逼迫她。

*

赤焰山还是一如既往的妖气弥漫，但远远望去绚丽极了。

火红的彼岸花，花开遍地，随风轻轻摇动。

从前，只有一两百岁的小清瑶会和哥哥鸣柯在这片山林里玩耍，经常玩得昏天暗地不知道回家，直到父皇母后亲自来找他们，才回宫殿里去。

父皇母后也不舍得真的罚他们，只是将他们关一段时间，再放出来。

被关起来的时候，她和鸣柯就在眼前这座闪着暗光的黑色宫殿里玩捉迷藏，有时候还会找到储藏室或者藏书阁里面刚刚化形的小妖，和他们一起玩闹……

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了前年的时光，从身后响起——

“呦，这不是仙女吗？怎么来我这妖孽聚集的赤焰山了？我当是哪里来的神仙要来掀翻我的老巢呢！”

是鸣柯，她的狐狸哥哥。

她僵硬着转身看向他。

已经有上千年没见过他了，自从她坚定选择修仙的道路，狐族之人便与她分道扬镳，除了和她一同修仙的小狐妖陵蕊，她这一路上都没有再见过狐狸。

鸣柯长相没有变化，精致到妖异。

他有一双赤红的眼睛，一头火红的长发通常都是高高束起，他喜欢穿着纯黑色束身的袍子，通身都是不好惹的凛冽之感。

鸣柯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更不喜欢压抑和隐藏自己的天性，所以那条红白相间的巨大狐尾，他选择露在外面，随着动作高高扬起而摆动，看起来格外妖孽。

除了那强大到有些压人的妖气，鸣柯和她千年以前认识的哥哥，几乎没有区别。

“哥哥。”

“别叫我哥，我没有你这个仙女妹妹。”

鸣柯虽然话是冷得，可目光却死死地黏在她的身上，根本不愿意移开。

她冲他微笑：“哥哥，我做到了。我真的成仙了。”

她完成了自己的狐生目标，却无人分享，她知道鸣柯不会恭喜她，但还是忍不住来了。如今这世间，她已经没有几个能说话之人。但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妖精们的嘶吼和拼杀的声音，妖界终日都是不太平的。

“知道了，你显摆完了？快些走吧。”

鸣柯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只是他瞪她的时候眼睛有诡异的红血丝，不同于他的红色瞳孔，明明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清瑶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哥哥，我很想你和父皇母后。”

“我没有仙女妹妹……”鸣柯又重复了一遍，只是那张狐狸脸上的冷漠显然有些装不下去了。

清瑶消失在赤焰山的山头时，彼岸花接住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