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胆子小的大臣听了这话，脸色登时煞白，还没等皇帝开口，就吓得要让大师施以仙术，了结了那狐妖。

“祸乱人间？”

龙椅上之人向来不羁，他一身月白色绣金纹的龙袍，古今帝王恐怕也只有他一人如此打扮。

而那月白色也确实更显得此人俊美温润非凡。若是不曾了解过，还以为是位极好说话的儒雅贵公子。

甚至会忽略他赤红色的瞳孔和低沉危险的嗓音，把他幻想成白衣卿相、公子世无双的那种类型。

嫪希显然不够了解暴君，

倘若他提前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情，他一定会先好好算算卫南彦……

“是啊！皇上。

这妖后邪气得紧，妖气浓郁不说，竟然还有邪魅的仙气缠绕！恐怕……恐怕即将入魔！”

嫪希站在大殿中央斩钉截铁振振有词，丝毫没有妨碍早朝的自觉，仿佛他所言之事才是天下间最重要的事，君臣不论何事，都应该以他的占卜结果为先。

寻常帝王听了这话，恐怕立刻就会大惊失色，要求他降妖除魔，保卫皇权。

可那暴君双腿随意地敞开，手臂支着头，语调淡淡的，气焰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狂又带点懒散。

他这是没听明白？

还是压根不把自己这三清道人首席大弟子当回事？

嫪希心下立即有些不爽，他也不顾身侧朝臣的拉扯阻挠，梗着脖子道：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

狐妖现世，非死即伤。我们洛朝正是稳固的时期，可不能被此等妖邪乱了态势。”

嫪希已经迫不及待地施展自己的抱负和才能了，为洛朝国君除去妖后，保洛朝海晏河清，这该是流传万世的美谈，而自己就是其中的人物！

其他不明事理的朝臣也跟着有样学样，非要在这个时刻表现一下自己的英勇无畏和大义凛然的高大形象：

“皇上，臣愿意以身做饵，将那妖后引致大师的阵中，来个一击必杀！”

大殿之上的议论一时之间高涨，但没持续多久，就发现暴君始终沉默，他们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心虚无声。

龙椅上突然传来男子的笑声，他像是听了什么滑稽可笑之事，笑个不停，音调也越来越高，越来越诡异。

百官们皆是头皮发麻，暴君一笑，准没好事。

“都杀了。”

“？”

杀谁？

所有人都懵了，抬头就看见，暴君单手握拳放在唇上，另一只手状似随意地指了指大殿中央的几个人，然后又放回巨龙扶手上，不辨情绪地重复道——

“都杀了。”

分别是嫪希和跟着嫪希起哄最狠的两个朝臣。

“皇上？！”

嫪希和那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局面会是这样。不是要击杀妖后么？怎么要死的人换成了自己？

“皇上如此，

便可骗过自己、骗过百官、骗过天下人吗？

你若是就此杀了直言不讳的臣等，后世不知该会如何唾骂您？！”

嫪希最会让听话的人难受，他说得话仿佛句句带刺，象征着正道真理。

暴君貌似不以为意，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当那双红瞳暗无亮光如黑血时，就是他最为盛怒嗜杀的时候。

“嫪希？你既会算卦，可曾算过自己今日会死？”

嫪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完全没想过皇帝居然会是这个态度，更没想到皇帝会如此不在乎出云观的脸面。

他听明白后捏紧了双拳，年轻的脸涨得通红，头低垂着强忍恼恨。

倘若对方不是皇帝，他此刻早已破口大骂了。

从未有人敢如此羞辱他，还是在众人面前！

“朕大婚时，

三清道人就有言，朕与皇后乃龙凤呈祥、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你如此出言不逊，百般针对朕的皇后，

莫不是存有异心，有意破坏朕的真龙之运？

此外，三清道人是你师父，

且不论你的占卜能力如何失真，你此番无疑是对其的大不敬！”

“……”

百官静默了一会儿，都在思考皇上的话，好像真是如此道理。

三清道人都没说什么，他这个出来混的首席大弟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算错了，冤枉了皇后娘娘。

总管大人躬身站在皇帝身侧，无人知道他内心的惊讶，若是以前，皇上根本不会解释，更不会为了谁去浪费唇舌。

直接杀掉这些人，皇后是妖后的消息可能就要坐实了，有了卫南彦的如此说法，虽然皇后声名折损无法避免，但之后同样会有维护三清道人的人去为她辩解。

“！！！”

嫪毐简直恼羞成怒到极点！他一时间不知从何处辩驳起，从来都是他有理，可如今对上这巧舌如簧的暴君百般诡辩，他急得不顾君臣之礼狠狠瞪视座上之人，

同时也终于看清了暴君那双嗜血深眸下睥睨他的具体神色——

如看尘埃碎屑、视腌臜污秽……

卫南彦的锦衣卫向来以身手敏捷着称，很快就在金銮殿外对着日头处理了这三人。

整个过程快得人还不及消化他们的惨叫。

热血喷溅在玉石阶前宫人未曾来得及洒扫的新雪上，从最上层开始融化，血腥气也随着寒风飘入了大殿中。

暴君似乎觉得还不够，他让人把尸首竖起来摆在原来的位置，说是早朝要有始有终。

一些未曾经历过如此壮观场面的文官，直接吓得呕吐，却还是不敢告退，生怕暴君一个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那日早朝，卫南彦除了起初的杀人不眨眼，本该进行的治国理政、商议朝事通通都没耽搁，他神色如常，甚至偶尔还会倾听首肯一些治理改进之策。

那圣明的样子与晨间的暴君判若两人。

“……”

若不是抬头看见殿中央竖着的可怕尸体，大臣们还以为是自己早上没睡醒做了个惊惶梦。

可空气中的刺鼻之味无不在提醒他们，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