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体大。皇上，容老朽再帮你算算。”

归一大师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又手心朝上闭着眼捏了捏手指，看起来正在算卦。

实际上，他是在胆寒。

想他当初是受人所托，才做了一个戏。

周沐礼如今四十五岁，和二十五岁的周沐川足足相差了有二十岁。所以他踩着这么多人的血登基时，周沐川还是个羽翼未丰的少年。

*

大约是十年前。

三十五岁的周沐礼虽然已经是太子，但他几乎每日都在筹划着怎么杀掉这些看不起他、羞辱过他的人，即便这些人是他的血亲也不行。

而十五岁的周沐川是在先皇先皇妃老来得子的宠爱中长大的，许是没有利益冲突，他的皇兄们待他都很好，除了他同父同母的皇兄周沐礼。

归一大师还能清晰的记得，先皇妃打着朝拜的幌子急急忙忙到太英宗找上他时的神情。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的小儿子吧。他还这么年轻……"

那个五十多岁的夫人哭得像个泪人。

“我早已不问尘世，人各有命，需得顺遂天意。”

“哥哥，算我求求你，真的，求你了。”

归一大师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有些不知所措。

他确实是她嫡亲的哥哥，当初离经叛道来此修行，也是做好了被家人憎恶抛弃的准备。族谱上也早已查无此人，京城的后生，再无人听过他的名讳。

可当她这么唤自己时，他还是会动容。

先皇妃泪眼婆娑：

“我那个大儿子，他以后要当皇帝。

我觉得他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每次说话都很古怪不说，他是一点也不喜欢他的亲弟弟。

我也想过不让这个逆子再继承大统，

但都到了这个时候，皇上久卧不起，已经不会再另行立储了……

而且，

这可是我从皇后娘娘那给我儿抢来的太子之位啊，我是真的舍不得。可我又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会杀了他……

他一定会杀了他……你能不能帮我求求仙人，救我儿一命……”

人间的愿望多如牛毛，仙人怎么会忙得过来？有些事，还是得亲力亲为才可。

“玉儿，别哭了。

我已经想好应对之策。”

也罢，他没有为家人做过什么好事，这次，就当是报恩吧。

*

三十五岁的周沐礼和四十五岁的周沐川判若两人，那时的他虽阴郁但还是意气风发的状态。

“殿下，

有了这个丹药，

你将会练就真龙体魄。

谁也无法成为阻挡你登基的脚步。”

“好好好，

大师，你的丹药我吃了真的觉得神清气爽、力大如牛。

等朕登基了，就把这些碍眼的人全杀了！整天跟我虚与委蛇，朕觉得看着心烦。”

“！”

归一大师有些震惊地看着当朝太子，他竟然会在私下里称呼自己为——

“朕”！！！

他方才说，要把碍眼的人都杀了……

可他没有问他。

“殿下，

杀生会有损您的气运和功德，切勿由心而为啊。”

“哼，朕想杀谁便杀谁。否则，坐这个龙椅还有什么意思？

尤其是朕那个好弟弟，朕成为人皇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省得夜长梦多，

他成人再给那些人报仇。”

不错，他已经动手杀了两个皇子，只不过宫中消息森严，周沐礼没有受到任何一些惩罚。

任由好说歹说，周沐礼像是个不会悬崖勒马的狂徒。

归一大师还记得那个深夜，

周沐礼一把将他从睡梦中拉起，房门大开。

一排排侍卫官手中燃烧的火把，照得此人像个从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

“大师，

朕已经等不及了。

那老家伙苟延残喘了这么久还不死！是不是等到朕的头发也花白了才从龙椅上下来？

你快快帮我做做法事，保我顺利登基！朕今日就要接管周朝的玉玺！”

周沐礼说完抽了长剑就要往外走。

归一大师着急忙慌地拉住他的衣袖：

“且慢，皇上……”

“……”

他诡异地回头看他，似乎是在等他表演。

“皇上，你今日之事，却是逆天而为……”归一大师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如履薄冰过，他偷偷咽了口吐沫又道：“会在来日遭遇天罚……

但尚有一法，可以躲避。

那就是用你至亲同辈之人的血来代替你的，待我护法加持，即可顺利渡劫。”

“至亲同辈？

不就是我那个天之骄子的弟弟，周沐川么？”

“是。”

“好！

正合朕心意！

朕现在就杀了他！把他的血弄来存着。”

癫狂之人不假思索，却把归一大师吓个不轻。

“不不不不！

皇上，需得您大限将至时，他的血才能派上用场。

必须是活血。

而且，若是你现在就将此人杀了，那对于大计国运也会有所耽搁。”

对此等秘术，周沐礼确实有所耳闻，归一大师说得如此清楚，也许就是那声“皇上”取悦了他。

周沐礼沉默了片刻，才亮起那双邪恶的眼睛：

“行，既然他如此有用。

朕就先饶他一命”

*

“大师，你莫不是在戏耍朕吧？”

周沐礼到底是没真正相信过几个人，他侧坐在龙床上，鬓发凌乱。

此刻看向归一大师的眼中，已经隐有杀意。

“皇上，老朽对你可是知无不言啊。你在位这么多年，风调雨顺，没有战乱，老朽没有功劳也有苦……”

“你就说，朕什么时候才能杀了他？

朕可不想真的等到病入膏肓时，让他来杀朕！”

归一大师又是心下一惊，只得硬着头皮道：

“大约下弦月时。”

“好，现在正是既望。还有七日。还有七日！

就算他不能挡天罚，黄泉路上，朕也要拉着这个好弟弟作陪！哈哈哈哈……咳咳咳。”

周沐礼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他咳着笑，又笑着咳。

“……”

*

自从周沐川知道清瑶有了身孕之后，就再也没对她放肆过。

他每夜躺在她的身侧，即便是身下被撩拨得鼓鼓囊囊的，面上也跟个光风霁月的柳下惠一样。

“王爷，你在想什么？”

他的侧脸流畅又俊美，月华之下，像是能工巧匠最得意的瓷器。

“在想你。”

他翻身轻轻环抱住她隆起的腰身。在黑夜中无声凝望着她。

“？”

“产子这么痛，不知道有没有法子让本王替你。”

“？？？”

清瑶还没从他这惊世骇俗的吐露心意中反应过来，就听到系统的提示——

“宿主：

恭喜您已获得攻略对象成功的五十点功德。

累积功德三百五十点，距离圆满飞升还剩六百五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