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的事？

魏襄有些茫然。

他记忆中的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久到他自己都快要记不清了。

他不知道苏樱想听哪一部分，所以他就从头开始跟她说起——

他，原名顾瞻。

是顾首辅的亲孙，太子少傅的儿子。

而顾家，世代书香世家，清流门第，曾是本朝最鼎盛的世家，没有之一。

他家虽然鼎盛，但是因为家里从上到下，都秉持着“男子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训。

所以顾家的人口，要比其它人家要单薄许多。

譬如他父母，膝下就仅有他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魏襄远眺远方，眼神有些空洞，像是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他继续道。

他自小生活在一个父母恩爱，长辈慈爱的家庭里。

幼时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上课不认真，被夫子留堂罚抄，夫子还会跟他的父母告小状。

听到这里，苏樱发自内心地娇娇一笑。

没想到霸主小时候，竟还有上课不认真听讲的时光！

她还以为所有能成为霸主的人，都是自幼好学上进的。

没想到，想象与现实还是不太一样的。

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差距，让苏樱觉得眼前的魏襄真实、立体了起来。

她像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看他。

把他看进眼里的那种看。

她望着魏襄，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魏襄都已经在她面前，揭过自己小时候的老底。

说起之后的事情，便更没有包袱了。

突然，他像是记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着说道。

“你都不知道，每每夫子与我父母告过小状，我父亲倒是不会罚我。”

“反而，我母亲会惩戒我。”

苏樱很好奇，她把小脑袋探过去，眨了眨桃花眼。

“伯母怎么惩戒的？”她好奇问道。

谁知，她话音刚落，魏襄便敲了敲她探到他身边的小脑袋。

“我母亲，你叫伯母？”

魏襄不满。

难道不也该叫母亲吗？

苏樱揉了揉他敲过的地方，冲他讨好一笑。

没办法，谁叫她好奇呢？

她乖乖改口，“母亲怎么惩戒你的？”

这回魏襄满意了。

他撇过头不看她亮晶晶的桃花眼，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继续道，“我小时候喜欢吃甜食。”

“母亲说多吃甜食，对牙不好。所以我每日的甜食，都是定量掌握在母亲手中的。”

“每一次夫子的告状，母亲都会……克扣我每日定量的饴糖和糕点。”

说完，他的耳根便泛起了微微的绯色。

苏樱听到他爱吃甜，娇俏地笑了，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没想到霸主也爱吃甜呢！

魏襄就是怕她嘲笑自己，所以才不好意思提起这件事情的。

眼见苏樱笑得这般开怀，他便瞪了她一眼。

这一瞪，在苏樱眼里，毫无威慑力。

不过嘛，他也勉强算是自己的男人了。

自家男人，总是要哄哄的！

蹭蹭蹭。

她飞快地在厨房的橱柜里，找到了一盘没人动过的糕点。

将糕点放在桌上，先自己拿了一块，咬了一口手上的糕点，再把糕点往他那儿推一推，笑着哄他道。

“爱吃甜很正常，我也爱吃甜呢。”

说完，她吃完最后一口糕点，双手拍了拍手心里的糕点屑，见魏襄没拿，便往他手里塞了一块儿，以示讨好。

魏襄本来也没生她的气，所以很快就被她哄好了。

他垂眸，看了看手心里她给的糕点……是他幼时最喜欢的云片糕。

他慢慢撕了一片，放到嘴里。

云片糕入口即化，它的清甜从口中融进了心里。

以往只有母亲会给他送糕点，现在又多了她。

他定眼看向身侧之人。

夜深了，月光和烛灯映出了暖黄的光辉。

可它们发出的光，都不及苏樱的笑容灿烂耀眼。

他被苏樱此刻的笑容晃了神。

他倒是……第一回，见她如此生动地笑。

不想这样真切的笑容，在她脸上迅速消失。

所以，他接着跟她讲，他童年的趣事。

不过，他童年的趣事很有限。

饶是他想要多说些，都凑不出几件。

很快，他就说到了，他家家破人亡的原因及过程——

当今的皇帝，是当年的皇三子，并不是太子。

而魏襄的父亲，却是太子少傅。

两人身份的对立，加上皇帝本就不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君主，就导致了悲剧的产生。

皇帝上位的不正，与前太子的死因的蹊跷。

让本是忠臣的顾父，不愿承认皇帝为新一任的君主。

皇帝为了巩固帝位，当时并未发作。

可他因此对顾父怀恨在心。

既然，明面上暂时动不了顾家。

他就暗地里，给顾家下药，让其断子绝孙。

后来，他的皇权逐渐稳固，顾家已不是威胁他的存在了。

他就随意找了个借口，将顾家全部流放。流放期间，再找杀手将他家全部杀害。

魏襄，亲眼目睹了自己父母及所有亲人的死亡。

当时的场面混乱又血腥。

他是家族中最小的孩子，是唯一一个可能逃脱杀手视线的幼子。

所以他母亲死死将年幼的魏襄护到最后，护到最忠于顾家的家仆把趁乱他带走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彼时，他母亲还怀着他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

苏樱听了有些难过。

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的叙述才能让人感同身受。

现在她听着魏襄叙述他的过往，感觉要比团子与她说得更让人痛心。

她不想再让他回忆这些难受的经历。

让他继续回忆下去，没准也是对他的二次伤害。

她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再听了。

“别说了，别说了。”

魏襄说完后，反而心里更加舒畅了些。

因为以前他没有亲人，没有好友，更没有爱人。

所以，这些疼痛的经历，他都憋在心里，从未跟人提起过。

可是，今日他找到了苏樱，这一生他可以倾诉的对象，他不会再如前世一样孤独了。

魏襄见苏樱有些难过，安慰一笑，“之后也没什么伤心的经历了。”

他见苏樱心情低落，便拉起她的有些凉意小手，捂在他温暖的大掌里。

“不要为我难过了。”

“还怀着宝宝呢。”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之前苏樱哄他的话语。

他学道，“樱樱再难过的话，肚子里的小宝宝也要难过了。”

见他笨嘴拙舌地哄着自己，苏樱噗嗤一笑。

怎么会有人，哄人的话语还要照搬全抄啊？

照搬全抄还学不像！

她这一笑，让魏襄松了口气。

……

夜话结束后，两人回了正殿，相拥而眠。

苏樱第一回，与魏襄的心渐渐靠拢……

……

第二天。

魏襄回自己府邸，准备更衣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荷包里有一小包东西。

他不解地拆开。

里面是一小包饴糖，和一张纸条。

他翻开纸条。

只见，纸条上写着——

【督主昨晚下得面很好吃，送你饴糖以示奖励！】

重活一世，他终是等到了给他送饴糖的人。

魏襄只觉自己还没吃糖，就甜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