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摇了摇头。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怪病，反正只要出一次血，就怎么也止不住，好几次都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吴忠夫妇为了给小山续命，几乎倾家荡产，还找我们这些邻居接过好多次钱。”

“一开始我们看他们可怜，也愿意借他们钱,偶尔还会接济他们一下。”

“但是，他们家就跟个无底洞一样。”

“我们自己都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谁家里都不富裕，他们以前借的钱都还没还上，谁还敢给他们借钱啊？”

另外几个邻居也生出一些感慨。

“哎，要我说啊，小山得了那个怪病，活到现在都是拖着，拖的了一时，拖的了一世吗？”

“他得的就是少爷病，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干活儿，每天还要喝昂贵的药吊命。”

“要是生在大户人家，当个衣来伸手，赶来张口的少爷，或许还能多活几年，但他生在咱们这种穷乡僻壤。”

“以前吴忠还在的时候，还勉强能挣钱买药给小山续命，现在吴忠死了，他以后怕是喝不起药了。”

……

妇人积极问道，“这位夫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保证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顾娆摇了摇头。

“多谢，我要问的都问了，若还有疑惑，我再来麻烦你们。”

几人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你要是还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们就是了，反正我们每天闲着也是闲着。”

谁会把赚钱的机会往外推呢。

从前累死累活一整天，说不定都挣不到一百文钱，今天却如此轻易，动动嘴皮子就挣到一百文，还要托吴忠一家的福，也算他们偿还这些年欠下他们的债一直不还的利息了。

顾娆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但在群众的目光下，找人证实了吴忠死于毒药，而并非被打死的，还找到了一些揪出幕后真凶的重要线索。

她没有继续打扰吴忠的头七。

带着大夫们和年轻仵作离开。

他们离开不久，围观的人也没了热闹可看，没过多久就各自散开，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吴家门口终于清冷下来。

罗氏还坐在地上哭泣。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想起顾娆离开之前，看她时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就知道遭了，真相被查出来只是早晚的事情。

看了年幼体弱的儿子一眼,又回头看向死后躺在木板之上，仅仅用一块白布盖着，连口棺材都没有的丈夫，顿时悲从中来。

她的命已经很苦了，为什么命运还要如此捉弄她？

不但让她接连失去三个儿子，唯一的儿子还得了这种怪病。

更糟糕的是，她生小山的时候，本来就算是高龄产妇，再加上接连失去孩子，悲痛之下没坐好月子，又生的比较紧密，生下小山之后，就被大夫判定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小山是她这辈子最后一个孩子了。

如果连小山也夭折了，她就真的没脸见丈夫，也没脸见吴家的列祖列宗了，因此，不管付出什么带价，哪怕是她自己的性命，她也要留住这个儿子，让儿子平安长大。

她突然对吴小月招了招手。

“小月，你过来。”

吴小月乖乖走到她面前。

“娘。”

罗氏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儿。

她跟丈夫有着青梅竹马之情，成亲之后，日子虽然过得很平淡，但感情一直很好，哪怕她的肚子多年没有动静，丈夫也总是会在公婆面前围护她。

她一直生不出孩子，公婆自然对她不喜，妯娌也都踩在她头上，在她面前高人一定，那段时间她过得很压抑，甚至多次寻死，都被丈夫拦了下来，自请下堂他也没同意。

就这么赔了她将近十年，她总算怀上孩子了。

哪怕期待之中是个儿子，生下来却是个女儿，让她心里很失望，但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对这个女儿还是很疼爱很珍惜的，再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卖女儿。

自从生下这个女儿之后，她不易怀孕的体质好像就不治而愈了，肚子接连传来好消息，虽然前三个没有保住，但在罗氏心里，是这个女儿给她带来了好运，驱散了她的霉运。

“小月，娘一直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很想亲眼看到你长大，可是，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吴小月愣住了。

“娘，你再说什么啊？”

慢半拍的脑子，突然反应过来，眼眶猝然发红，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

爱哭的孩子是不讨人喜欢的，她以前很少哭，这次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抬手不停地抹眼泪。

“娘，你不要跟爹一样离开我们好不好？”

“我跟弟弟不能没有你！”

罗氏将吴小月拉住自己的怀中，心疼地用手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而后欣慰又心酸地看着她的脸说道，“你长得很像我年轻的时候，长大之后一定会更漂亮，娘也很想亲眼看着你长大，但是，有些事情娘不得不去做。”

吴小月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娘，你不要走！”

罗氏心生不忍，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狠下心道，“你是姐姐，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弟弟，一定要不惜一切保护好他，他是吴家的希望，你一定要替娘看着他平安长大。”

“娘不受公婆的待见，没了你爹之后，他们很可能对咱们母子三人不管不顾，但你们是他们的亲生孙儿，只要我不在，他们肯定不会对你们不管不顾的，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就去找他们。”

吴小月满心疑惑和绝望。

“娘，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为什么要离开我们？难道真的如外人所说，爹是你下毒杀死的吗？”

若非如此，她实在想不出，娘为什么要离开他们！

罗氏神色复杂。

“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娘非走不可，不过，在离开之前，娘要为你找好归宿。”

“女子迟早要嫁人的，你已经九岁了，可以提前将婚事定下来，等时间到了就嫁过去。”

吴小月满脸抗拒。

“我不嫁人！”

罗氏冷下脸来。

“由不得你！”

见女儿脸庞稚嫩，心还是软了软，语气也跟着软了些，带着一丝祈求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你不是一直都很听话吗？”

“再最后听娘的话一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