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思绪无法串联成线，康承再也忍受不住，大口大口呼吸着，双膝颤抖，控制不住往下倒。

佐柏再也看不下去，飞也似的冲过来，直接揽住康承的腰。好在他足够及时，康承没有直接倒下去。

大脑有声音一直在轰鸣，音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不不……”

这是谁的声音？

“我不能……我不想被别人杀死。”

你是谁？为什么你的声音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康承捂住额头，眉头紧皱，面色痛苦。我不认识你，赶紧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那是少年的声音，他的嗓音还带着刚刚变声的哑声。

随后，他脑中猛然跃出一张脸，一张惊慌失措，表情已经变形的少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那一刻，血液都仿佛被冻结，如同一桶冰水直直从自己脑袋上方砸下来，砸得他一阵耳鸣。

这个人……

视线缓缓恢复清晰，康承低低喘气，慢慢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维迪的脸，维迪的表情也算不上太好，他既害怕又好奇，一边倒退一边又使劲伸长脖颈，试图看清康承这边的状况。那一刻，康承感觉自己的心脏切切实实停跳一瞬。那略显幼稚的眉眼和眼前的玩家的脸重叠在一起，那么相似。

那些若有若无的影像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炸裂的火光，尖锐的耳鸣。火光刺激到无法睁开双眼。那些火不是梦境，它们是真实的，它转眼就灼烧皮肤。蚀骨之痛眨眼间就遍布全身。

但那些都不足为惧。

这些都是……幻觉……

吗？

康承失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算身体本能让他闭上眼，他还是看到了那一幕——熊熊烈焰转眼间就吞噬掉牵挂之人的身体，完完整整，不留任何衣角。他终究没有阻拦下这一次，他终究是失败了，迎来最为悲惨的结局。

那位玩家赢了，他如愿了。

我输了，我失去了一切。

刀柄嵌入掌心，他握紧刀柄，康承低哼一声，慢慢撑直身体。他微微侧过头，撞进佐柏的视线。佐柏的眼睛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康承抿唇，他知道现在自己的状态有多差。

那些是幻觉……还是曾经试图遗忘又重返的噩梦？

我……真的还站在这里吗？

感受到旁边人的体温，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他，真的是真实的吗？

旁边的佐柏也转头望着康承，他不知道康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用力将康承楼紧一点。

“别怕，我在这里。”他低声道，真诚而又坚定。

他是我的安定剂。

他是我生命中的第一缕阳光，也是唯一的光。

我无法想象没有他存在的世界。

我也不会接受没有他的世界。

“你还好吗……”

未完全出口的关心被打断。

“佐柏，先放开我。”

吐字清晰，咬字清脆，那清冷的声音传入耳内。

佐柏一愣，康承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恢复冷静——如果他的眼睛没看到康承额头上仍然蒙着的一层冷汗的话，佐柏会相信康承已经恢复了的。

康承睁开眼，透出冰冷的杀意出现在眼中。

如果这个人死掉的话，那刚刚看到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意识到不对，维迪的动作变僵硬了一瞬。不行，这样下去……他咬牙，这人要来真的了！

“承承，等等——”佐柏试图伸手阻拦康承，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放任康承做出行动比较好，但是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到康承放下他搭在腰上的手，眨眼就冲出去，目标明确，直接冲向那个玩家的所在地。

他见过康承战斗的模样，这次的康承完完全全是真的起了杀心，他是认真的，他真想置这个玩家于死地！佐柏站在原地，望着空掉的怀中一阵出神。

他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可现在的康承看起来并不能替他解答。

杀掉他，必须杀掉他！

挥刀的那一瞬间，康承觉得自己想了很多，但他空荡荡的大脑却反应不给他任何词句。脑海中盘旋不去的、侵入骨髓的寒意和绝望。

如果那是预知梦呢，如果那一切都将发生于未来呢？杀掉他就能改变这一切吗？有一个声音问自己。

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玩家已然成长为大人。那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他了。

闭嘴！不要想！就算是徒劳的努力，我也得试一下！

万一呢……我说……万一呢？

万一呢……

嘴唇止不住的哆嗦，康承眯眼，几乎要控制不住力道。

维迪的速度也很快，他飞速做出反应，身体向后仰去，勉强躲过。康承的刀划破了他的衣领，却没伤害到要害。

麻烦了，他暗暗咒骂一声，康承的速度太快了，浑身的细胞都在颤栗，诉说着恐惧。

只能……这样了！

眼前的玩家忽然改变了模样，康承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眼中，维迪的肢体慢慢变小，毛发如同褪色一般渐渐变淡，连嘴巴也变尖。他身后甚至还出现了长长的尾巴！康承瞪大眼睛，眼睁睁看到维迪跃到他的几米开外。

维迪沉下脸，开始谨慎地绕着康承转圈。尖锐的牙齿触碰嘴唇，他在找准时机，预备直接咬断康承的脖子。

兽化能力？

不远处的佐柏微不可见的皱起眉。他貌似知道维迪变成了个什么动物了。

蛇的天敌之一。

而维迪的兽化能力显然不仅仅针对一种。

接下来的打斗中，维迪不断变化形态，他一会是猫，一会是豹子，一会是狼，他面相不断改变。他将所有动物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而他面对的，只是一只狐狸罢了。

躲过维迪砸过来的拳头，康承向后倒退几步，脚步开始虚浮。他是从刚才的状态强行切换为战斗状态的，剧烈消耗下，他开始力不从心。

“时间到了。”踉跄间，又有一个声音穿透脑海。

这次他认出来了，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噗嗤。”

身后传来异响，所有人皆一愣。维迪僵在那里，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