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柏先带康承去了附近的一小房间，他没有记错，曾经有人在这里给自己治疗过。

既然自己得到过治疗，他们应该不会放任康承不管。佐柏暗想。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他们本身对自己就没多少好脸色，满脸不耐烦，尤其是听到治疗对象是康承后，他们的表情更难看了。

“治不了。”他们生硬地说。他们的眼神再一次落到佐柏旁边的康承，心里泛起嘀咕——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怎么天天走这么近。

身为实验品，这样子合适吗？你们管好自己就够了！

当然，这些话他们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因为佐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退烧药那些的你们这边总该有吧？”佐柏不甘心追问道。他其实早就感受出对方态度不对劲，但为了康承，他必须要忍下这口气。

对方微微瞪大眼睛，口气那么强硬的佐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他缩缩脖子，心中腾升出一些畏惧感。佐柏在实验室的表现各位研究人员都有目共睹，正因为佐柏的表现出色，他才能会被允许带入这个治疗室。

治疗室中蔓延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消毒水总能引起人记忆深层次的痛楚。他们的下手向来不知轻重，他们从来不会关注一个实验品是否因为治疗的痛苦而昏厥。因为气味的刺激，康承不免皱起了眉。

他的记忆深处，为数不多的关于治疗的记忆在提醒他。

很痛苦，快点远离这种地方。

那天，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忽然大发善心，原本就快失血过多的康承突然被医护人员团团围住。他们一边用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浑身血污的康承，口中嚷嚷着康承并不是很理解的话语。

如果讨厌自己的话，就放任自己死掉好了，为什么要特地这么麻烦地来找自己。

康承不明白。

失血过多的昏沉让他失去判断能力，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扯住。有人似乎在扶他起来，又或者是直接拎他起来，像拎一袋垃圾那样。

难道是要将自己直接抛掉吗？康承沉沉地想道。

结果并不是。

他被带入了那个美其名曰是治疗室的地方。康承记得，这个门上边贴着红色的十字标志。康承对这个标志没有印象，对于他来说，这里完全是全新的天地——

好吧，他觉得自己不会再想来这个地方了。

消毒水一下子刺激鼻腔，康承咳嗽几声。

这到底什么地方？

尽管视线模糊，康承还是一眼看到那泛出寒光的针头。他下意识将身体蜷成一团，又很快被人按住手脚。

“别乱动，治疗呢！”那人大声道，特地把治疗二次咬得极重。他们恶狠狠掐住康承的胳膊，原本就布上伤痕的胳膊顿时又增上指印。

康承皱起眉头，手脚轻微颤抖。

他想挣扎。

但自己的挣扎，又能帮助到自己什么呢？

他闭上眼睛，最终选择认命。

在自己彻底死去之前，这糟糕的生活会一直延续下去。有的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死了？”握住他胳膊的壮汉晃晃他的胳膊，见康承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免皱起眉，声线都变得粗犷起来，“别死在这里啊，多晦气啊！”

“他没死。”另一个女声沉声道，“别一直晃他，他身上还有伤。”

“噢？”听到女人的话，壮汉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在关心他？”

女人“啧”了一声：“话这么多干什么，要干活就干活，不想干就直接滚出去。”

“我滚出去？”壮汉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他像是很难相信女人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这么差。要知道，在这个治疗室中，他的存在可是至关重要的。

“你就不怕这个***等会忽然跳起来咬你吗，老子**要是没用也不至于天天被派向这了！”

原本以为他们的不善只是单方面针对我们这些实验品的，现在看来，他们的内部关系本身也就不怎么好的样子。

因为关系不怎么好，怒火无处发泄，或者说总是被无故加上怒火，他们才会将更大的恶意施加给本身就没有尊严可言的实验品上。

这里就像等级阶层的社会，一层又一层，沉重的压力，无法跨越的牢笼，这些通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康承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嘴巴微微泛苦。他很快便闭上嘴巴，决心屏住呼吸。

他不喜欢这里的气味。

女人瞥他一眼，视线又幽幽落回康承的脸上：“他不会的，他已经放弃自己了。”

她慢慢举起手中的针，一步一步走向康承。

你还清醒着，对吧？

你听得见我们的对话，但你对此充耳不闻。

女人的眉头微拧，她将针头对准好。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康承不可能知道周围人的心声。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字：好痛。好痛，痛到身体开始痉挛，康承忍不住闷哼一声，下意识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可他们像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手被牢牢按在那里，挣脱不了分毫。

这、这真的是治疗吗？

无限的痛苦包裹住身体，康承大口大口喘息，如同水中窒息一般，大脑发出缺氧的轰鸣。

如果这是治疗，那还不如直接给我的心脏扎一刀来得痛快！

折磨仿佛无穷无尽，康承脑中隐约划过开始在门口见到的那个红色的标志。

这里才不是什么给予人抚慰的天堂。

这里，根本就是淌满血的地狱！

再次闻到这消毒水的味道，尽管康承已经做不出大幅度的反应，他还是下意识感到抵触。他闷哼一声，差点脱离佐柏的搀扶。

接待佐柏他们的也有之前给康承打针的那位女医生。她抬起下巴，视线在熟悉的脸上停留一瞬。

原本以为你们这段关系能让你的放弃发生改变，现在看来，你还是固执到惹人发笑啊。

她嘴唇翘起，特意把每一个字念得极缓极重：

“退烧药没有，退烧针我们倒有。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试试看退烧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