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从此崩塌了。

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冲出自己副本，跌跌撞撞去寻找佐柏的副本。熟悉的位置上，曾经承载他许多美好回忆的副本再也不见。

只有零星几点碎片划过自己的指尖，如同流星一般。

康承呆呆站在那个位置，一阵无言。

哪怕他们已经提防周围到那种地步了，终究还是避免不了意外。

不，并非是意外。这是【逆生宇宙】里激不起风浪的小水花。没有人会刻意去铭记一个副本，更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万千BOSS中的一员。

原本就已绝望的他们，早就心如死灰。

康承忘记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许自己根本没有主动走回去，只是站在外边许久，直到自己无意识拿出惯用的水果刀。曾经他拿这把刀划开过许多玩家的喉咙，现在或许就是他该把这把刀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了。

想让生命消殒，真的很简单。

用这把刀插入胸口搅碎心脏，或者划开手臂上的动脉，或者让刀锋抹入脖子狠狠一划。

怎么都好。

皮肤感受到冰凉的触犯，康承的眼睛眨了一眨，手指发紧。

只要用力，只要稍微用点力……

大脑不断盘旋类似于呢喃的声音，康承情不自禁跟随着这个声音一起念叨。两个声音重合在一起，到最后融为一体。

他在怂恿自己——自己在怂恿自己。

你在犹豫什么呢？佐柏明明就不用死，都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

如果你一开始就主动上前触碰那个玩家就好了，你为什么多此一举去喊佐柏呢？你明明早就意识到应对一切的方法了，不是吗？

该死的人是你！

该死的人是我。

叹息声溶解在空气声中。康承微微抬起头，注视着这片已经化为虚无的空旷之地。过不了多久，这片土地上会迎来新的BOSS，构建专属于那位BOSS的世界。佐柏曾经存在的证明——也许是康承一厢情愿的认为，会彻底消失。

没有人会记得他，除了自己。

我不想接受，这样的世界。

太痛苦了，太残忍了，为什么偏要留下我一个人。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

如果，当时的那场爆炸将我一起也带走。我们一起燃为灰烬，哪怕变成风也能相伴在一起。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我至少不会导致你的死亡，你还能够平安无事地活在这个世界，继续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

康承的手虚虚握住拳头，可从他隐隐颤抖的手臂就能看出来，此刻的他已经失去太多防备的资本了——当下的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如同软绵绵的棉花，全被不知名的风携带行走。

如果我们……

“别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说好了噢，我们之后会一直在一起！”

脑中忽然浮现那个瘦小的孩子，那张仍显幼态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眼睛亮的出奇。蛇瞳也许不适合承载那么多的感情，那双黑眸如同漩涡，又像是无底的海洋。

“哎？哎、我、我有答应过你吗？”

这是自己的声音，仍然懵懂无知的自己眨着眼睛，似乎并不理解面前的人说的话。

就算是见过好几面了，就这样许下一辈子的约定，未免也太长了吧……

而且……康承自嘲地笑笑，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活到他们约定好的一辈子。他或许马上就会葬身于下一个实验，成为研究人员不愿意再提起的不可回收废品。

康承知道，自己和佐柏的相遇是一场意外。他们两个虽然都是研究所实验失败的产物，但说实在话，按照研究人员的观点，佐柏比康承还稍微有点用处，所以他们的处境还是有微妙的不一样的。

这下轮到佐柏不理解了，佐柏缓慢地眨着眼，说话忽然变得吞吞吐吐的：“可是……你上次不是答应了我要做我男朋友吗？”

康承随着他一起眨眼，他也在回忆，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答应了佐柏。

真有这件事吗，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印象了？

看着康承茫然的模样，佐柏渐渐撇下嘴角，表情变得委屈：“你不记得了？”

“我……”

康承眼中闪现犹豫，真要说实话吗？自己还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佐柏做他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这种身份，一听就很重要啊，自己怎么可能会答应别人成为对方这么重要的人……康承觉得自己担当不起。

或者说，他向来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还是那些被雇来打算杀死自己的囚徒，哪个不是用轻蔑的眼神望向自己。他们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口中的讥讽，对于他们来说，康承从来就不需要获得尊重。

他们巴不得自己早点死呢！说不定自己哪天就如他们愿了。

康承麻木地想。

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冷漠的神情看上去有多骇人，假如有人能听到他的内心想法，肯定会被吓到直接跳起来。现在的康承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毫无攻击力。哪有小少年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死什么时候死呢？

所以啊，这样的自己，让别人爱着的话，不是会给别人带来负担吗？毕竟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康承长时间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佐柏失望地叹口气，好吧，这下是真不记得。

不过也是呢……那个时候说出来的话，怎么看都不是能够让当事人记得的模样。

可尽管如此，自己还是好失望。

佐柏低下头，眼神黯淡下来。

那下次什么时候再说一次吧……

“等、等一下，你别露出那种表情啊！”佐柏委屈失望的模样看得康承实在于心不忍。虽然他并不在意自己死活，但他会在意佐柏的情绪。

糟糕，自己这反应真伤到佐柏了。

康承伸出手拦住预备离开的佐柏，声音虚虚的：“你……你要不给我一点提示，说不定我就记起来了呢……”

佐柏回过头来看他：“真的吗？”

“真的。”康承脸上写满真挚。

但是他自己都说不准。

佐柏抿起唇，脸上出现犹豫。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康承不理解，你不是想要我记得吗？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听到佐柏的声音：

“三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