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佐柏解释来龙去脉后，佐柏的脸色看上去终于好了一些。不过这也只限于情感上，事实上，这件事的疑点太多了，他们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康承靠在佐柏怀中，慢慢在心中梳理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

太荒唐了。

【逆生宇宙】，果然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从自己突然被调转身份开始，一切事情就变得不对劲起来。就像多米诺骨牌，一牌倒下，环环皆倒。

所有曾经被忽视的问题接连出现。

佐柏顺着康承的头发，声音柔和：“承承，你怎么想的呢？”

康承眯起眼睛，像一只打瞌睡的猫：“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啊……当初我们进来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尽管两人心知肚明，他们还是踏入了这里。

当初那个人说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踏入这里？

佐柏顺毛的手法十分娴熟，康承忍不住开始犯困。他的头一点一点，感觉自己的意识慢慢飘远。时间倒流，他们好像又返回到了那一天。

“你们果然逃出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目光中是踌躇满志的空洞。他好像已经洞穿了一切，却又没把一切看在眼里。

“如果我说……不是呢？”

他的声音犹如残风中摇曳的蜡烛，稍不留神就会彻底熄灭。

佐柏深吸一口气，他意识到什么。

眼前的研究人员，也不过是一具空壳而已。

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借用这个研究人员之口与自己产生交流。

我们的结局从来都是注定的。

包括我们自以为奉献上一切的抗争。

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颗颗棋子。我们的每一次挪步，我们的每一次跳跃，都是他已经计算好的事情。

包括此刻，他和我们的会面。

“你们现在的感受如何呢？”

“会感受到……绝望吗？”

他的声音空荡荡地溶解于空气中，和死一般的气氛沉寂在一起。

我们，会绝望吗？

了解我们的存在就是你的玩物。

了解失去了你我们便会无家可归。

我们的初衷，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

如果说绝望就是心头上空落落的空虚之感，就是见证到一切自内而生的颓废感，那或许……确实会有一些吧。

他们必须要承认，他们不能不承认。

可自己……说不出口。

发现他们眼中的犹豫后，那个人绽出恶劣的笑：“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佐柏上前一步，手抬起来，意图做些什么。

然而，康承的反应比他更迅速，他伸手拉住了佐柏，压低声音：“不，先不要惊动他，等会再说。”

“真不用在这里——”

佐柏的低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清了康承的眼神。

康承摇摇头，继续埋下了头。

那个人眯起了眼，经过长期的观察，他对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了较为完整的认识。佐柏一般会倾向于顺从康承的感受，如果康承对自己没意见的话，那接下来的走向就能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他的谈话，肯定能成功。

他再一次审视起沉默不语的两人。

很好，非常完美，不管从哪一方面看，他们都能够完美符合自己的准则。

【逆生宇宙】需要这样的人。

失去希望，失去依靠，彻底成为绝望的人。

“那么，你们听说过【逆生宇宙】吗？”

来了。

康承压下差点露出笑意的嘴角，抬头，露出傻呆呆的模样：“什么？”

“可怜的孩子们，就由我来给你们指明前路吧。”

那残破的声音并没有带上慈悲，相反，他们还能在其中感受到化不去的恶意。

“你们已经无家可归了，离开了这里，你们一无所物。”

“就算你们能够陪伴彼此，就算你们以为自己能够走出去……事实正是如此，你们离开这里就会灭亡。“

灭亡。

你们活过的证明，将会不复存在。

康承适时哆嗦一下，眼前失去的人们正是验证这个人的话最好的证明。见状，那个人更加满意。

“毫不客气地说，现在的你们已经死去了。”

或者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不被任何人记住，我们出生即为灭亡。只要眼前的人愿意，我们的存在就算被抹消也无人在意。

“可以让我们出去看一下吗？”康承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撞出回响。

那个人眉毛一挑：“你确定吗？”

“如果这样就能让我彻底死心的话。”

换句话说，如果你不同意，我们是不会死心的。计谋发生前要将一切不确定的因素扼杀掉，康承相信眼前的人也会懂得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放我们出去看一看。

那人果真同意了。他的声音这时才真正变得真切：“那好吧，各位请便。”

原本封闭的墙不知何时被不知名的力量撕成两半，一股劲风刮携而来，伴随着金属的冰冷气息。不，不单单是金属，他们好像闻到了很多种味道。各类味道混合在一起，最终形成浓厚的让人喘不过的气的压抑。

外部的世界和里边一样，也是死物。他们的思路开始明晰。

要么跟随眼前这个人去他口中的什么【逆生宇宙】开启全新的生活，要么就永远待在这里等待着死亡。

生与死，就在一念之间。

乍一看貌似是一个非常容易的抉择。

佐柏悄悄扣紧了康承的手，康承的手难得变得冰凉，就算青年表面上是那么的无所畏惧，一直以来蚕食内心的孤寂和失望终究会带他走向终焉。

他会遵从康承的一切选择。

如果康承为了活下去去往那个前所未闻的宇宙当中，他会跟随。

如果康承选择待在这里静待死亡，他也会陪伴着他一起。

虽然表面上一直是他的温柔与包容让康承对他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性，实际上，他自己心知肚明——自己反倒是最不能离开康承的那一个。

他们彼此依赖，彼此交融。

他们缺一不可。

康承抿起唇。时间被感官放大，变得漫长而无趣。

许久、又或者是很快，他们终于听到了康承的回答。

康承点头，道：

“那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