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逆生宇宙】的机制原本就不能依靠常理解释，但康承还是着实为解释佐柏的存在苦恼了一番。

我说我在探索副本的中途收了一只蛇，他们会信吗？

事实证明他们会信的。

舞台摇晃，帷幕遮盖。漆黑代替眼中所视之物。轰隆隆的闷响不绝于耳，不知过去多久，久到康承又开始昏昏欲睡时，周围终于有了动静。

佐柏用头轻轻推他，康承懒洋洋掀开眼皮。

又是一盏聚光灯聚集在最中央，彼岸中心聚集的光让人产生恍若接近终点的念头，它像汪洋大海中的一架灯塔，黑夜中的明星。

舞台和光之前，已经连接好道路。

它在催促玩家的行动。

得去那边，快一点。

康承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炽热，心脏处传来悸动，热烈的冲动促使他踏出步伐。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犹如迎头浇下一盆冷水。异常的狂热或许正是副本的陷阱。

“你的心跳开始不正常了。”康承听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佐柏发出警告。

正是刚才佐柏及时的悬崖勒马，他才能及时平息这莫名的狂热。

“嗯，很奇怪。”康承暗道不妙。他从上个副本就注意到了，【逆生宇宙】的副本运作似乎总逃不过副本对玩家的精神操控。不知道是不是康承原本是以BOSS身份待在【逆生宇宙】待久了，他对于这危及大脑的操纵总是能较早的挣脱出来，甚至近乎免疫。

【人间无我】中，克瑞蒂亚也用了类似的手段。他总疑心当时自己好像一不留神吐露了什么，可事后他完全想不起来之前说过什么。

那或许是催眠，一种无意识的催眠。无意识的操控人心。

沉思间，那团光影下已然出现几个摇晃的身影。

那是玩家，以及——

康承歪头，小小地吸了一口气。

“认识吗？”佐柏看上去已经进入了警戒的状态，他不断对外吐露猩红的信子，很快被康承按了回去。

“都认识。不过，有一个人的存在是我没想到的。”

正如康承所言，孙墨的存在是在场其他玩家没料到的。孙墨一边维持着自己的标准笑容，不厌其烦地反复告知对方的身份。

“我是红荆大剧院经理孙墨，很高兴见到各位。”

奥利弗看见聚集在孙墨的众人，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如果能忽视掉他身后的巨型麻袋的话，他看上去就像是陷入狼群的懵懂羔羊。

龚榜也没有去凑那个热闹，他戒备地和旁边挂着奇怪微笑的女人拉远距离，同时将目光放到奥利弗身后的麻袋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那条麻袋正往外渗血。

而且，就在刚刚，是奥利弗亲自把它背过来的。奥利弗扛麻袋时脸上完全没有任何的不悦，他脸上反而挂着一种奇怪的笑容，犹如饱受饥饿的儿童终于饱餐一顿的满意。

这个形状，里面装着的是人吧？

龚榜的眼神一动，忍不住别过头。以麻袋的形状，他很难想象里面的人被摆成了什么形状，说不定都已经被切成肉泥不成样子了。

结果他一转头就对上那个女人的视线。

女人笑笑，鲜红的唇角向上挑，拉出并非完全和善的弧度。

很难想象刚才的自己是怎么做到和这种人一起表演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就获得许可的，龚榜忍不住在心里嘀嘀咕咕。他扮演的是赌场的年轻荷官，而那女人却出乎意料的饰演了来赌场的宾客。

她脸上的表情从容不变，仿佛丝毫不会害怕龚榜从中耍花招。

他们出演了一场诡异又平淡的赌场戏码。龚榜确定自己先前和这女人只有一面之缘，还是戴新过来提醒一定要戴帽子的时候。

那时候，他没记住看不清容貌的女人。

表演时，女人自我介绍说自己的名字是别枝丽子。

这一次合作后，龚榜百分百确认，这女人绝对是个危险分子。

既然是危险人物，那就能离多远离多远。

结果现在，他左边坐着奥利弗，右边站着别枝丽子，前面又堵着一堵人墙，这搞得他脱身都脱身不了。正当他开始预备放空大脑随缘时，康承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

“哥——”龚榜飞似的窜过去。他张开双臂，仿佛想给康承一个热烈的拥抱。

康承表情扭曲？不，这不是问题！总之得让我找个理由从那边离开吧！

然而下一秒，他被康承袖口突然探出来的蛇头唬得动作一僵。那蛇冲自己不友好地吐着信子，卷曲起身子，仿佛龚榜再往前踏一步他就要直接咬上一口。

大概是自己喊得太大声，龚榜能感受到他们注目过来的眼神。于是他欲盖弥彰地咳嗽几声，颤巍巍道：“哥，什么时候收的蛇啊，挺可爱的……”就是有点不给面子。

康承表情没多大变化：“遇见了，发现挺听话就带过来了。”康承终究还是没戳穿龚榜拙劣的伪装，他实在不想就在这里和别人撕破脸。当BOSS久了，一些惰性还是成为本性。

就是事后要好好哄一哄佐柏……康承感受到手臂上扭动着的身躯，佐柏就差把“不高兴”直接喊出来了。康承只好把手伸进袖子里，安抚性拍拍他。

蛇气呼呼地扭了扭。

其他玩家似乎对康承忽然有了一条蛇这件事接受良好。他们也没有过问死去的玩家究竟为什么而死。他们脸上充满淡漠，旁人的生死与我无关，大家都会这样想。

生死和自己无关，可尸体就不一定了。

奥利弗的袋子实在瞩目，康承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如果他没猜错，这个袋子里装着的应该是李宜春。

三人组只剩下两人，另外一人已经成为尸体。

奥利弗默默不语。他自然能感受到别人打量他的异样眼光。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在他人眼中并不正常，但他也不想和那些不懂的人计较太多。他实在控制不住，当他发现李宜春因欧温文的偷袭彻底失去呼吸，他浑身的血液犹如沸腾一般，脑子都开始飘飘然起来。

李宜春直至死亡也不会想到，生前一度风光的自己，死后连完整的尸体都不配拥有。

卡玛没有阻止奥利弗的举措，她仅是叹息一声。

所谓因果报应，大抵如此。这个作恶多端的混蛋，连死亡都是因为意外的天降重物。人们感慨一场意外带去一条人命，殊不知这条人命上已经压载着几十位妇孺的生命。

李宜春享受虐杀的快乐，他一向喜欢寻找漂亮可爱的妇女或者孩子，他为他们的惨叫而感到变态的幸福。知人知面不知心，过去李宜春的样貌不知道骗过多少人。而他也因为慎重的抹除痕迹一直逃于追责。人们不会想到，在意外发生前，一位连环杀人凶手仍旧在逍遥法外，快活潇洒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正因为如此……

奥利弗摩挲被血浸透的麻袋，脸上扬起古怪的笑容。

卡玛重重叹一口气，又开始低低吟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