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大概不会想到，他走前一个随便的内心活动变成了成功的预言。

“骨、宴……克瑞蒂亚……奖品……永生……臭小子……操纵。”小Z屏住呼吸，全神贯注观察老人飞速变换的嘴型——她正在解读唇语。

等老人终于发泄完离开后，她慢慢直起发僵的身子。

这里的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她就这样目睹了底下的全程。她目光冰冷的凝视康承远去的那片天空。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身手那么灵活的人，难怪他可以在正厅里全身而退。

小Z做梦也想不到，此刻她正在评估危险的存在从某种角度来讲根本不算人类，

康承显然不像戈幻枫一样能随便糊弄过去，小Z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面上蒙上的一层水汽，深吸一口气。她慢慢直起身，意料之中的，康承的踪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这个方向？还是那个方向？小Z紧缩眉头，刚才的她为了避免暴露存在一直不敢探头，现在她连康承去了哪个方向都把握不准。

这可是大失败……她感到懊恼。那么久了，她明明从来没有跟丢过任何一个目标人物。

不过，眼下这些并不是那么重要。小Z看见远处冲出正厅的虚张声势的人群，他们在做无用的叫嚣，他们发誓抓到康承后一定要让他好看。

小Z伏低身子，内心冷哼一声。连她都没抓到的人，更何况这群姗姗来迟的NPC呢？

听完商贩的解释，康承已经闭上双眼。

“你的意思是，克瑞蒂亚的的实现愿望是只能实现别人的愿望，而她本人无法为自己实现愿望。”

“没错。”商贩点点头。

康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愈发觉得脑子发胀：“你怎么知道的我先不问，问题是这和你自信自己做的骨灯一定会被选上有什么关系？”

“因为……”商贩的笑容透出说不出的诡异感，“天底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呀。”

康承的动作突然一顿。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克瑞蒂亚费尽心思举办的宴会，怎么会是单纯给别人实现愿望的大好人？

见康承会意，商贩继续慢条斯理道：“你以为她评比前的登记当真是对人吗，她只会选她关注的人，帮助他们实现愿望，无异于帮助克瑞蒂亚自己。”

“她从很早以前就会主动靠近你，直接或者间接，她会向你灌输她的思想，将她的愿望附加于你之上。”

“你当时许了什么？”想起正厅里克瑞蒂亚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康承意义不明地搓了搓自己的指尖。

“嗯……她在【骨宴】到来前就主动接近我，灌输我，也灌输了我的老爹。当时我们家特别穷，上顿不接下顿的，她告诉我，赢了骨灯评比便能实现愿望。”商贩托腮仿佛陷入沉思，答非所问，“这种情况下，我竭尽全力赢得比赛许个让自己家富裕起来的愿望才是合情合理吧。”

康承点点头。

“她还不断暗示我，富贵人家的养尊处优，骨头品质也会上乘。”商贩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啊，又不是什么养牲畜，富了之后好像就能给骨头贴金似的。”

康承想到那个断裂在自己眼前的骨架。那个骨架上缠绕的大金链子足够证明那个人的地位不菲。

一个贵族的没落在此时并不是巧合。

“我记得你和你父亲说过的吧，他们会在【骨宴】开始前去搞垮一个贵族。”

商贩神态自然的点点头：“没错。而且非常巧合的是，每次没落的贵族都是历届许愿让自己家族暴富的优胜者。”

克瑞蒂亚先是实现他们一夜暴富的美梦，又在几年后怂恿他人搞垮已成的美梦。

美梦，成也一瞬间，碎也一时间。

“那克瑞蒂亚能从中获得什么呢？”康承视线尽头，黑暗已经吞噬这个屋子的大半空间。

“大概是——被许可的杀戮吧。”

商贩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泡沫一般很快溶解于空气中。

【欢迎来到极乐桃源。】

【极乐桃源欢迎一切人的到来，这里是您的理想乡，您的永久乐园。】

【为维护极乐桃源的稳定，请您遵循……】

一个自封“乐园”和“理想乡”的地方，终极的循环却是以杀戮为目的。

康承眸色暗下，流淌着血腥与暴力的美好世界，非常……符合【逆生宇宙】的世界观。

见康承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商贩的表情不免露出些许失望。他以为康承会拍案而起，怒指克瑞蒂亚的所作所为，这样一来，拉拢这个并不好惹的人会容易拉拢许多。

现在看来，这个人只是会接受良好的嗤笑一声？

商贩不甘心地继续追问：“你不觉得克瑞蒂亚很过分吗？”

“过分吗？啊，确实挺过分的，很恶趣味的一女人。”康承打了个哈欠，蔫蔫道，“她好坏，她不让我睡觉。”

商贩一时间瞪大眼睛，心中问号快要刷屏。

这么冷漠的吗？人命关天的事情，他居然还关心自己能不能睡觉？

康承揉揉眼睛，像是要把瞌睡虫赶跑一般：“你还没告诉我你当时许了什么愿望呢。”

商贩意义不明的停顿一瞬间，就像是所有高潮时刻到来前的刻意留白。随后他压低嗓音，幽幽说：

“我许愿了永生，我将这个愿望赠与了别人。”商贩的目光变得深沉，“我想看看，克瑞蒂亚会不会对这个被迫永生的女人下手。”

啊……康承想到克瑞蒂亚对自己透露的信息。

“是你啊。”他喃喃道。

商贩低笑一声，语调变得尖锐：“你大概不知道她是谁。她是导致我家破产的罪魁祸首。不管克瑞蒂亚会不会对她下手，永生都会是一个永久的折磨。因为克瑞蒂亚的永生只不过是让她死亡后能够逆向生长！”

康承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

真的好困，他感觉自己眼皮在打架。

商贩慷慨激昂的演讲很快在康承的发话后戛然而止——

“你还没告诉我，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慢慢抬眸，黑暗中，一双兽瞳发出荧光，康承的笑不进眼底，“逆向生长也是你的主意，不是吗？”

商贩的僵住的动作逃不过康承的眼睛。

“这里什么时候有过好人呢，嗯？”康承懒洋洋地向后一靠，抽出按捺许久的短剑，“你告诉我这么多，是想我主动撞你枪口吗，克瑞蒂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