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霞骑着车走远了。

肖翔挥手挥累了，转过身去，小手抓着车，开心地跟唐霞说着有趣的事。

唐糖出神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恍惚间，她的眼前浮现出了另一个画面。

小三轮的后面，还坐着一个小女孩，兄妹俩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时而，小女孩也会被惹生气，小脸气鼓鼓的，哥哥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努力哄着妹妹，想方设法逗她开心。

小女孩也是好哄，没几句话，就破涕为笑了。

唐糖想起来了。

哥哥他啊，本来就是很能“闹腾”，但又很好欺负的人啊。

坐习惯了宽敞的豪车，夏天有冷气，冬天有暖空调，不用畏惧雨天雪天，走哪里都舒舒服服，她竟会这般的怀念转个身都难的小三轮。

“糖糖。”

唐霞的车拐个弯就不见了，见唐糖还呆愣愣看着，唐贤齐走到她身后，轻轻叫了声。

“我们也回去吧？”

“嗯。”

唐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没看他，头也不回爬上了车。

唐贤齐最后上车，刚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唐糖就扑了过来。

“好累。”

唐糖趴在唐贤齐怀里，声音闷闷的，“大哥哥，我困了，想睡觉。”

“那就睡吧。”

唐贤齐示意唐贤丞把腿往边上移一点，让唐糖躺在他腿上，“到家了我叫你。”

“好。”

唐糖翻了个身，改为趴在他腿上，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们。

她是真的累了，原本只是打算趴一会儿，结果没一会儿竟真睡了过去。

到家时，她还睡得很熟，唐贤齐便抱着她下车。

一直到把她放在床上，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开了空调，又盖上被子，确定她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兄弟俩便先回家了。

许是体验了新鲜的事，兄弟俩回去的路上都没说话。

因为下午已经吃过烧烤，也不饿，跟家里人说清情况后，就各自回房洗澡，换下满是烧烤味的衣服。

“哥。”

唐贤丞先洗好，头发都没吹就迫不及待来找唐贤齐。

见房间里没人，他便去浴室找，“你还没洗好吗？”

“好了。”

唐贤齐匆匆套上衣服，边擦着头发出来，看到他还在滴水的脑袋，又折回浴室，拿了条干净毛巾，扔到他头上。

“把头发擦干，小心感冒了。”

唐贤丞随便糊弄了几下，刚准备扔掉毛巾，就见唐贤齐拿吹风机过来。

唐贤齐早就料到他不会老实，插上插头，在椅子坐下，示意唐贤丞过来：“坐好，我给你吹干。”

“哦。”

唐贤丞乖乖过去，在椅子前坐下，由着哥哥帮他把头发吹干，然后再是吹自己的头发。

嗡嗡的声音彻底停下，房间里安静下来，又恢复了回来时的气氛。

沉默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唐贤丞其实还不太能理解这种情绪，就只知道，听着唐糖的心声，看着唐糖跟烧烤店阿姨的相处，心里堵堵的，心里很难受。

他想哥哥也应该跟他是一样的心情。

“哥。”

唐贤丞盘腿坐在地上，没头没脸地说，“你见过这么主动，这么能说会道的糖糖吗？”

偷听了这么多年唐糖的心声，他当然知道妹妹只是表面上看着对什么都无所谓，实则会在心里疯狂吐槽的人。

但也正因为知道这点，他下意识以为，在不喜欢跟人交流来往这点上，妹妹跟他是一样的。

今天亲眼见识了，他才猛然意识到。

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他是真的不喜欢，讨厌跟人来往。

而唐糖只是单纯不想，不乐意。

“没有。”

唐贤齐在沙发坐下，“我想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糖糖。”

“是啊，糖糖好厉害啊。”

唐贤丞由衷夸道，“也好聪明啊，她总能猜到那个阿姨在想什么，然后提前做准备，付出行动。”

“是啊。”

唐贤齐嘟囔着，“糖糖一直都很聪明。”

因为那是糖糖曾经的母亲，她了解那个人。

五年了。

从第一次见面，听到糖糖的心声，知道了一些脱离现实的新奇世界，了解到了糖糖的一些过去，也曾为这些过去心痛难受过。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即便是开了挂，他也根本不了解糖糖。

他不知道这么多世唐糖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当时又是什么心情，之后对她又有多大的影响。

她又是，怎么看他们的？

虽然他早死在十二岁那年，那阿丞呢，阿简他们呢？

唐糖喜欢他们吗？

唐糖讨厌他们吗？

还有五叔和她的外公呢……

唐糖真的喜欢吗？

又真的讨厌吗？

唐贤齐见过唐糖真正讨厌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比如爷爷。

也见过唐糖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就像今天的那位阿姨和她的儿子。

除了苏阿姨，唐贤齐再也没有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这两种反应。

不喜欢，也不讨厌。

或者是讨厌，但又没那么讨厌。

只是可有可无，一切都无所谓了。

即便是唐糖口口声声最喜欢的自己，唐贤齐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特例。

回来的路上到现在，唐贤齐一直在思考这些。

却仍然没能想明白。

唐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复杂的转变，让她懒得去讨厌或者喜欢一个人？

唯一知道的是，肯定都不是好的经历。

“哥，我好羡慕糖糖啊。”

唐贤丞年纪小，考虑的东西少，只注意到了当下的一些东西。

唐贤齐回神，无奈笑了笑：“羡慕糖糖什么？”

唐贤丞尴尬挠了挠头：“羡慕她能说会道，我也想变成糖糖那样。”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加油。”

“嗯，我会努力的。”

虽然他已经努力了五年……

不过他才十三岁，以后还有大把机会。

说完，兄弟俩又沉默了下来。

他们好像都在想事情，竟谁都没有想要打破。

“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唐贤丞突然说，“糖糖好像很喜欢烧烤店那个阿姨和她儿子。”

“嗯。”

“你见过她这样喜欢过别人吗？”

太远的，太复杂的东西他也想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是，唐糖对唐霞母子的感情是浓烈的，从未见过的。

这么一对比，才发现，这些年来唐糖对他们的态度有多无所谓。

唐贤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还以为妹妹不叫他锅盖头，叫三哥哥，是因为喜欢他才改的口。

今天才知道，唐糖对哥哥是什么样的。

区别还真不是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