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见江亦川说话是在一个下雪天，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雪。

女孩踏雪而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她头发跟睫毛上沾了许许雪花。

林姨帮小姑娘拍掉肩上的雪，催促道：“今天雪太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把脚底的雪刮一下，赶紧进屋喝碗姜茶。”

“嘿嘿，可不敢偷懒，反正在家没事做。”

推门进去，陶老头懒洋洋瘫坐在炉子旁，上面茶水沸腾。

天冷后陶老头越发懒，下雪直接不出门，不是打瞌睡就是跟自己对弈。

陶老头很满意这个学生，有灵气还刻苦。

喝过姜茶身体暖和一些，唐糖进入书房，走在座位上，径直坐下忙活起来，直到好几次发现江亦川偷瞄自己，才放下笔。

唐糖好笑问，“有事？”

江亦川紧抿嘴，紧张的把玩双手，几次想说又欲言又止。

唐糖双眼亮晶晶走到他身边诱哄，“别紧张，你得说出来，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江亦川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从脖子到脸全红，低着头不敢看她。

“亦川哥，想要什么东西得自己争取，只要在法律范围内允许的都可以。”不管他有没有听懂，唐糖准备重新回座位。

她转身的瞬间，江亦川抬手拉住她衣角，低声询问，“妹妹，今天的糖呢？”

声音带着些哽咽，可把唐糖心疼坏了，虽说不喜欢小孩，那是对于熊孩子，帅气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

“别哭啊，不然老师我欺负你怎么办。”唐糖慌了神，忙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

无声的哭泣最为致命，晶莹剔透的泪水大滴落下，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慌忙掏出兜里的香梨，捧到他面前，“带了带了，没有忘记哦！我挑了个最甜的。”

江亦川破涕为笑，鼻涕泡都出来那种。

然后他就僵住了，唐糖把手帕塞他手里，转过身当没看见，只有肩膀频频颤抖。

再转身他已经是帅气男孩，俩人默契忽略刚刚那一幕…

练习完唐糖试探性去拉他手，见他没反抗，俩人一同去找林姨要零嘴吃，林姨很全能，会做很多好吃的小零食。

见俩人手拉手进来，林姨心里小小的震惊，随即就是狂喜，眼里含着泪花，打开柜子掏出东西，并表示还要做些其他样式。

俩人牵手一同来烤火，陶老头看了一眼后，眼神不动声色离开。

怕他们干嘛陶老头不允许出门玩，俩人只好吃着零食看窗外的雪景。

有两只鸟正站在墙上观察，一会飞到院里寻找食物，俩人看得津津有味。

“观察清楚那两只小鸟神态，可以尝试画下来，有没有发现……”陶老头不知上门站在他们身后，开始教学。

唐糖被吓一跳，集中注意力听他讲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

江亦川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不爱说话，逼急了才会憋出几个字。

陶老头却很高兴，搜刮出好多东西，让唐糖带回家。

雪连着下了几天，眼见给江亦川的梨他一直不吃，开始蔫了，唐糖提醒他不要浪费粮食。

陶老头这里虽说不差水果，但在小地方冬季能吃上水果价钱不便宜，还不好买。

被唐糖期待地眼神盯着，江亦川看看梨又看看她，几次欲言又止，做了几次建设，最终下定决心轻轻咬上去。

“你对梨过敏？”

刚问出口，江亦川又大力咬一口，然后一颗门牙镶嵌在梨上。

他先是看看梨又看看唐糖，然后再看梨，眼泪落后突然嚎哭起来：

“呜呜～啊！呜呜……”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出门证灭亡，就在沉默中灭亡，江亦川直接哭到晕厥过去。

陶老头摸他额头确认是不是发烧，发现温度正常，还是不放心，抱着外甥就往医院赶。

地上雪很厚，林姨担心他滑倒，又看老爷子穿得少，急急忙忙拿起大衣追出去。

唐糖也急，出了事可就是自己罪过，忙关上门追出去，地滑怕摔倒几人走得慢，唐糖顺着他们脚步追上去。

雪已经下了厚厚一层，街上一片白茫茫，没几个行人，眼看打不到出租车，陶老头打算背着外甥去医院。

虽说离医院也就两里多距离，陶老头年纪大，本来就不太好，背着个半大小子，没走一会就要停一会，再吃力的往前走。

走得急没拿伞，林姨一路给陶老头打着唐糖的小伞，大衣盖在江亦川身上…

“叔，咋了？”

唐朝文眼神好，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几人，收上伞大步走过来，没来得及关心闺女，看到陶老头身上的江亦川，马上伸手。

“爸，亦川哥哭晕过去了，你脚程快赶紧背去县医院。”

唐朝文也不含糊，马上蹲下，“放我背上”。

把江亦川背在背上，唐朝文话没说完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叔，我先走，你慢慢走过来，别摔着了。”

陶老头松了一口气，“林姨你先回去，我跟着去就行。”

林姨忧心忡忡道：“老爷，路滑我不放心，跟着一起去好有个照应。”

“林姨，你先回去吧，亦川哥没事的话回来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如果需要住院，你也得带饭去医院，你放心我跟老师一起去，如果有事，可以帮忙喊人。”唐糖劝解一番，林姨停下目送俩人走远，才转身回去。

“老师您别担心，亦川哥会没事的。”

陶老头感叹一下，“还好碰到你爸来接你，不然等我背他过去不知啥时候，还得要我老命。”

雪越来越厚，陶老头让唐糖走他后面留下来的脚印。

唐朝文这边深一脚浅一脚往医院赶，到医院就往急诊室赶，一番检查下来，确认睡着了。

虚惊一场，陶老头松了一口气。

雪一直没停，在走回去怕陶老头身体受不住，打不到车回去，唐朝文让他们在医院等着，自己回家开三轮车送他们回去。

还好城里路平缓，不然三轮车开不了。

担心陶老头取暖问题，唐朝文往车斗里放了一百斤木炭，开着车往医院赶。

劝陶老头早早睡下，晚上担心江亦川发烧，林姨守着他到凌晨。

早上醒来，江亦川只是红着脸紧抿唇，吃饭时别扭地撇过头。

之后的日子，唐糖每天上门，江亦川不再回避视线，能够给出小孩正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