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一抹朱红色渐渐升起，淡蓝色的天幕上月亮在缓缓落下，云烟袅绕着山顶。

临近六月唐糖天天坐立难安，常常做梦惊醒，杨老太去路口喊过好几次魂，烧香拜观音菩萨托他保佑。

念叨着等唐糖爸爸回来，给她认个干爹压压。

早上五点多，杨老太背着唐糖出现在离家二里地的稻田边放水，昨天下午回去得早，晚上肯定有人来截胡。

不出所料水又流在唐学川家田里，刚好漫出田坎，知道他家会来偷，明明说好的这一片田一家一天，不敢截胡别家，看自家没劳动力好欺负。

“天杀的，丧良心，活不下去了，都来欺负我这孤儿寡母，

哔——哔——”

杨老太拿着小锄头把堵住的土挖开，堵上向下的水流，坐水沟旁，边守边骂，一句都没重复连着骂几个小时。

一片片绿油油梯田里，田里的青蛙和草丛里的蛐蛐像是在给杨老太伴奏。

唐糖坐在旁边背带上，看着奶奶表演，大嗓门一直叭叭叭，都替她口干舌燥。

最近说话清晰很多，长一点的句子说起来没之前那么费劲。

唐糖试图安抚杨老太，“奶，你喝口水吧！在这里骂没用，人家也听不到，等会去二爷爷家找他。”

“找他有鬼用，上个月下午我来放水，他把我推下了一个田坎。”

“什么！”

唐糖撸袖子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扯着杨老太要回家。

“走，我们去要说法，他这是杀人，我们去报公安，你怎么没跟我说？”

杨老太没动讶异看向唐糖，“公安还管这个？那下次他还敢我就说要报公安。

还得看水呢！你看田里只有一半水，要干了。”

唐糖半努努嘴还是合上，没人帮忙找谁做主，家里一位身体不好的老人，一个小娃娃谁听自己的话。

找上门人家那么多人，打出来都有得受，出了事直接说出意外，没人追究。

这件事前世唐糖没在不清楚，后来听奶奶念叨过，二弟没良心，那么多年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没说具体时间。

唐糖虽然知道二爷爷坏，要防着他，却不知道是这时候。

难怪大了之后晚上放水奶奶才叫自己一起去，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白天喊唐糖守，唐糖十次去六次，这里没信号，阳光全天照射没地方遮挡，不想来老被奶奶骂。

每周轮到自家的两天，俩人白天都要来守，晚上只能等着被偷。

唐糖提议半夜来挖田坎，放两个小时水在给它堵上，被杨老太臭骂一顿，人家不学好我们不能跟着学，唐糖只能讪讪住嘴。

晚上杨老太躺床上胡思乱想睡不着，唐糖白天的提议在心里生了根。

半夜挖田坎说实话可行，就是自己一个人去发虚，村里到处都有坟墓，水田那块村里祖坟在那边。

杨老太不甘心，庆幸自家最靠近水田方向，不用担心穿过寨子有狗的犬吠声。

使劲摇晃唐糖叫她起床，根本叫不醒睡得跟猪一样，杨老太只能捏鼻子让她出不了气。

唐糖被憋得张嘴呼吸清醒过来，迷迷糊糊问，“奶，你咋不睡啊？”

“我们去放水，田要干了。”

“啊？”唐糖下意识掏耳朵，疑惑耳朵是不是被耳屎堵住了，白天奶奶可是义正言辞说挖田坎不对。

“咳咳，这大人的事，你不能学也不能说出去。”

没管唐糖同不同意，背着人带上手电筒，紧握拐杖往水田方向走去。

带电池的手电筒光线有线，还好天气好有月亮。

杨老太本来不想带拐杖的声音大，奈何现在天气热了有蛇，需要棍子开路。

“奶，你怕不怕？”

杨年云淡定回道:“不怕。”

唐糖才不相信，不怕带着自己还让保持清醒状态，骗鬼呢！

到地方后，杨老太转几圈找到个大石头，把唐糖放上面，自己去挖二弟家田坎，那熟练的手法唐糖怀疑她是老手。

夜空中星星闪耀，时常有流星划过，田里蛙声一片，很多萤火虫在努力发着光。

微风拂过比家里凉快，唐糖都不想回去睡了，可惜凌晨露水大。

放了两个小时，杨老太给它堵上，本来该流向自家田里的水还在二弟家田里，仿佛是个讽刺。

“回家睡觉。”杨老太这回高兴了，语气都是愉悦，回去能好好睡一晚。

第二天唐朝青去割田埂后的草顺便看看水，发现水还是流向自家田里，很满意。

下午六点吃过饭，唐糖拉着奶奶去旁边邻居翠兰奶奶家串门，大家坐在院里摆龙门阵，周围暗了下来。

“站住，别跑”

“赖子你跑啥不要命了？”

几个大嗓门高声呵道，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大家纷纷从屋里出来，站在自家门口观望，很多人打着火把追来，“唐糖她奶，他们怎么往你家走？”

杨老太急了，那么多人上门，到底发生什么事，拜托翠兰看顾下孙女，转身被唐糖一把抱住腿。

唐糖声音呜咽着，“奶，你别去有事人家会喊。”

杨老太想走，走不了，唐糖死命扯她裤腿，手连忙揣进兜里提着腰带，这要是被扯下去了才丢人。

翠兰奶奶儿子看她这被唐糖缠着，大步往前走忙说自己去问问。

几分钟后跑回来，“婶子，他们说赖子偷东西，在抓他呢，问你可不可以进厨房搜一下。

杨老太点头同意，庆幸出门房间门都锁了，不然让人家进门搜心里也不舒服。

果然人还是在厨房门后抓到，这辈子没人质，没机会拿刀威胁，寨子上大家只是围观，只有他们一个队人没闹大，上辈子被打死的情况也没发生，隔壁队人打个招呼，押着人回他们队自己处理了。

路上杨老太直拍胸脯还好没在家，家里没个顶事的就是怕这些。

躺在床上，风吹竹叶沙沙响，耳边传来阵阵虫鸣，唐糖终于能安心睡下。

杨老太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半夜想出个法子，准备有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小狗，捉一只回来养。

第二天传得沸沸扬扬，大伙边干活聊着八卦，“听说了吗？赖子好像被他们队打死了，昨天晚上公安都来了”

“怎么可能，我听说是他父母管不了他，让他去牢里改造几天”

“你们听都听不全，同伙两个一起被公安抓了，是被偷牛那家，人连夜跑到平寨打电话报公安。”一个大妈在旁边手舞足蹈的补充。

“抓了就好了，这几年安定了，也是运气好，要是碰到前几年严打的时候，得吃枪眼子”

“是啊是啊。”周围人附和，话题很快又转到会判几年。

唐糖暗想希望他认真改过吧，现在改变了他被打死的悲剧，他有错罪不至死，出来好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