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月靠坐在床头，身着月白色里衣，薄被盖至胸前，肩上披着一件深蓝色的金边外袍，比往常显得更沉稳冷静。

看见她进来了，他朝她微抬下巴示意她在床边坐下。

沈青叶小心地观察着，看他的样子气色是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他现在虽然看起来身体虚弱，但以往强大的气场又隐隐约约显露了出来。

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在那灼灼的目光中面对着他坐下。

怕什么，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

“我有话想对你说。”

还没有等他问，她便主动开了口。

白景月听得她说的话眉头一挑，却没有接过她的话。

他掌心中放着一颗白色的药丸，递到她的面前。

神情平静又冷淡，“吃下去。”

沈青叶拿起那颗药丸半分没有犹豫，迅速地吞了下去。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心中酸涩，猜想着这药丸可能是什么毒物或者是要控制她的东西。

反正她以后大不了就是进下一次轮回嘛。

其实这几天她的心里很难受，她甚至有点希望她可以快点进到下一次的轮回中，不用再这般饱受煎熬。

“沈青叶你怎么这般听话，就不怕这东西有毒么？”白景月语气淡淡，没有什么情绪，声音是长久没说话后的暗哑。

“不怕。”她苦笑一声，看着他说出短短两个字。

紧接着她又快速说道，“反正已经死过好多次了。”

？？？

白景月微微一怔，思索着她刚说出的话，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

沈青叶瞪大了眼睛，大脑嗡地一下炸开，即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怎么会……死过很多次？”白景月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被褥，继续开口问道。

听了他的问话，她双手捂住的那张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说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确是有轮回的，死了以后就会进入下一个轮回，循环往复。”

她眼中震惊无比，以前一直隐藏的秘密就这般轻易地说了出来，那吞下去的药丸好像控制了她的思维，让她只能够说真话。

白景月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龟裂，但他惊诧的情绪没有展露很久，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轮回之说虽极其罕见甚至可以说是谈天说梦，但他以前在确实有一本古籍中偶然见过，那时他只以为那是前人杜撰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如果只是轮回，沈青叶绝不可能对他有那般仇恨，难道说……

他的心底突然涌上一个他不愿意相信的想法。

“你……”他盯着她的眼睛薄唇轻启，说得很慢很是艰难，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你因何而死？”

“没有原因。”她皱起眉头，脑子不带任何思索，嘴巴叭叭地就开始说个不停，“我被你杀过好多回，在你府中也意外死过好多回，数都数不清。”

白景月呼吸一窒，双手揪紧了被子，心口又开始疼了起来。

饶是他已有心理准备，猜测到她的死与自己有关，但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面色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那只是因为受了药物的控制，使她说真话时没有什么情绪。

“我以前为何要杀你？我们可是有什么仇恨？”他稳住心神，又继续问道。

“哪有什么仇恨，不过就是我是个炮灰你是个反派，你注定会杀人，我注定会死，仅此而已。”

“不过我比较倒霉，死在你手上的次数比较多。”

听到自己的嘴巴里吐出这些话，沈青叶已经木了，不知自己该有何种表情。

她原本想的是用比较委婉的方式一点点将事情说与他听可能会比较容易接受，但服了那药后，从她嘴巴里蹦出的话一句比一句直白。

白景月抿紧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他不太明白她口中所说的‘炮灰’和‘反派’究竟是何含义，但他猜测这二者大抵就是天然的对立者。

他曾经想过如果她是受了贼人胁迫或者是中了巫蛊从而对他有那般仇恨他都可以解决。

但他绝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会痛吗？”他犹豫了一会后看向她，睫毛颤动，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会痛。”

“有时候运气好的话比如在睡梦中或者神智不太清楚的时候死去倒还好，但第一次轮回时你掏了我的心脏，痛得我以后每一次只要见到这种场景都会吓晕。”沈青叶的嘴巴一张一合，语速正常平静。

白景月惨笑一声，卸力般靠倒在床上，咬着牙齿努力不让自己情绪失控，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从眼角滑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怎么可能不想杀他？！

难怪她以前总是一副不相信自己不会杀她的样子，即使他再也没有动过杀心，即使他放弃了星兰花也要救她，她也从未相信。

那般对立的局面，那般残忍的过往，让她怎么相信他是爱她？

沈青叶看着白景月那般反应，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残忍的事实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揭露出来，让他们不得不面对。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话。

吃了那药丸，她只能回答他的问话。

不过也好，她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切言语此刻都苍白无力。

所以她与他之间是个死结吧。

他现在知道了这些事情，应该也会明白他和她不会再有未来。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白景月估摸着药效的时间已经过去，他强撑着精神坐直了身体。

墨色的眸子泛着水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没有以前那些事，你还会憎恶我吗？”

“我……”沈青叶开口，马上就要说出答案。

听得她说话，他立刻垂下眼眸，声音在颤抖，“你可以说假话。”

“不会。”他听到她说。

“好。”白景月说道，低着头疲惫地对沈青叶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他不敢听她的真话，他也不敢问她爱不爱他，他只听得那一个答案就够了，哪怕只是一个谎言。

幸好她还算仁慈，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

沈青叶走出门，自觉地朝着关住自己的房间走去。

药效已过，她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控制自己的情绪。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却冲刷不掉她心底的酸痛。

她也没有想到他今天竟然让她吃的是吐真丸，让她身上几乎所有的秘密都揭露在外。

不过他只知晓她的轮回，并不知道她是异世之魂。

但这是小事，并不重要。

如今这些说出来的秘密足以割断他们之间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