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谁！”华晏乔怒目圆睁，在看清来人是宋云亦后，炸起毛的立马顺了下来，“怎么来了？”

华晏乔放下右手，在栏杆上压灭了蚊香。

前一天晚上他还在会议室里和老陈做保证，今年比赛结束前不会看和LOL有关的讯息；第二天凌晨就被宋云亦捉拿，华晏乔心很虚。

宋云亦却不提华晏乔的承诺，低头看了眼华晏乔手里的香烟和脚下的易拉罐，便关掉了华晏乔手机上的所有应用，把外套披在华晏乔肩上：

“3点半了，该睡了。”

月色如银，透过云雾星星点点地落在俩人的身上。

“嗯。”

华晏乔失落地答应着，却丝毫没有要回卧室的动作。

宋云亦就迎客松一样立在旁边，华晏乔不走，他也走不了。

华晏乔把衣领往上提了提，眼尾微红，转头盯着月亮缓缓道：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走职业这条路到底是图什么？图钱吗？图名声吗？那我完全可以老老实实考个大学，然后按部就班地跟我爸学习怎么经营管理、待人接物，之后再在学校或者生意上遇到我的另一半，结婚、生子、看儿女长大、看自己变老。”

“我会躺在父辈的肩膀上，即使一无是处，只要够圆滑、精明，最后也能混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结局。”

华晏乔鼻翼煽动着，眼眶里不自主地凝聚了泪花。

“可是那到底还是我吗？一辈子禁锢在既有的命途里，事无巨细地被规划好，甚至连结局都可以轻易的预测，那这样的人生不如写成一段话、一本书，写完了让我阅读就好，何必非要再去自己走一次呢？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没有轰轰烈烈的相遇，没有把酒言欢的兄弟，没有一见如故的知己，没有一见钟情，没有不期而遇，没有肆意，没有妄为，没有骄傲，没有自豪。”

“我害怕这些我想要的我从生到死，最后都遇不到一次……有人确实一辈子也没有过这些，他甚至不需要这些就能心甘情愿地躺平，过完平平淡淡的一生，但我不能。”

华晏乔激动道。

“我很幸运，有天赋有实力，能专业兴趣都对口，还不用担心家里的条件。所以我选择了打职业当选手，我想在人生的前三十年，甚至是前二十五年度过一个相对丰富惊喜的人生。”

“可我最后把职业生活也过得跟我原本既定的人生一样，”华晏乔啜泣着，“事事都持理中客，时时都当笑面虎。我明明都已经打了几年了比赛了，老陈他们也说过很多次不要理会外界的评价，专心拿成绩，可我就是不甘心啊！是人是狗都能往你脸上踩一脚，我凭什么还要保持冷静保持理性？”

“就因为我是选手，我是公众人物，我就活该被这样污蔑？我为什么不能狂妄一点？为什么非得活得像个五六十岁大老爷？”

“哈哈哈哈，我之前还怕孟辛的出场pose过于挑衅，现在看来，辛哥才是榜样，敢作敢当真男人……”

宋云亦在旁边静静听着，等华晏乔说得口干舌燥了，宋云亦才开口：

“还有吗？”

华晏乔：“没了。”

宋云亦长长的叹息道：“抱歉，这次我无法和你共情。”

“你不用担心青春，担心时间，哪怕实力不够进入MEG，哪怕最后当不了职业选手，最后也还能回去继承家产，过上你讨厌但是无数人都渴望地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刚来的时候，是你教我尊重、理解粉丝，是你教我珍惜、享受比赛，你懂的东西，你经历的风浪都比我多得多；可是，你，乔队，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一样吗？一个非常幼稚的孩子。”

宋云亦劈头盖脸的指责让华晏乔措手不及，醉意也被突如其来的话消解了两三分。

华晏乔心里自嘲，什么时候他也成了宋云亦“数落”的对象了。

而宋云亦的话却没有结束——

“我能你理解读到黑评时的糟糕心情，直播时候看到的弹幕不比那个‘六翼堕落天使’的恶心、嚣张吗？他一个几秒钟时间输入的抹黑能让你花一整天的时间去思考、回应、自辩，你不觉得小题大做吗？”

“你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是站在舞台上的选手，你享受灯光、享受呐喊、享受掌声，用实力去获得相应的报酬，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值得吹捧的，这本就应该是人们获得经济维持生活的规律，我能理解你想寻求刺激与突破的心情，但我并不会同情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你击溃，你的心态呢？与其说你是真的在反击污蔑，你更像是在找一个发泄的机会，因为我们夏季赛后半段玩得跟路人局一样，甚至说不如路人局，黄金玩得都比我们好。”

“你紧张，你害怕，你担心，如果MEG连四号种子都算不上，那等于又白干了一年，又虚度了一年。”

“我们都渴望冠军，但是你的渴望更为扭曲。”

宋云亦看华晏乔被自己一通数落后两眼无神，转而说起来自己的不是。

“我也有问题，当你给我看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应该不去理会你，不去理会他们，更不应该回复那些吃饱了撑着的人。我原本以为我回复了，大家都能看到你是无辜的一方，你是有理的一方，可是你并不会因为你是正确的一方而感到高兴，你只是需要开闸泄洪而已。”

“今晚的训练赛你知道你是怎么玩的吗？牛头不会二连，露露给错大招，连草丛探脸这种低级错误都能犯，你玩得比我还像个新人。”

华晏乔低低地抽泣，任由宋云亦字字如刀，割在他骄傲的自尊心上，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不要折磨自己了，现在外界都认为‘KTVVVVV’是我的小号，那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个号的主人到底是谁，这样就可以了。让这件事情到此结束，后续的事情Kitsch和老陈会妥善处理的。”

“对不起，这世间需要同情的人和事数不胜数，因为我们的距离最近，所以我先关注到了你，我只是希望你不会委屈，希望你能顺意。”

宋云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