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姊难为
作者:葡萄茶茶 | 分类: | 字数:52.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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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不自知的信任
两人长身玉立,各有风姿,站在这里,便极为打眼。
所以坊里不知何时就多了些女郎。
沈玉珠进来就看见了卫斯越。
少年郎坐在那里,美如冠玉,动静怡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看见了他。
不,是他吸引了她。
他明明是内敛温和至极,比不得卫斯渺的张扬矜贵。
实在是奇怪。
不等她想什么,卫斯越就起了身,与卫斯渺一同离开了。
等他们二人出了门,就有女郎打听起来。
管事一面应酬,一面告罪。
“好像是长信侯府卫家的。”
“见了圣人,还喝了御酒的卫竹如和卫松茂二人。”
不知是谁认出来了。
管事见有人认出来,心中稍安。
沈玉珠坐在一旁,等着管事过来,“玉容膏。”
管事为难起来,“这最后一瓶已经被拿走了,小子也只能催着人去京安那边支。”
玉容膏受女郎们喜爱,所以一直都很缺,沈玉珠倒也没有生气。
当下就起身走了。
卫斯渺将药交给几个女孩子,就去了书房。
“我晚些再来看阿姊。”
虽然他认可自己,可是眼看时日将近,到底是紧张的。
卫斯越却是到了卫亦舒这里,见她和两只崽子玩得不亦乐乎,面色也柔和下来。
“长姊,好些了吗?”
卫亦舒只等着小崽子起来就把它戳倒,反反复复,小崽子就着湿漉漉的眸子看着她,索性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我本来就很好。”
医师说得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可现在她是一点都睡不着。
卫斯越从袖中拿了瓷瓶给她。
这东西本就是给贵女们用,做得十分精致,是上好的越窑青瓷,青瓷明彻如冰,握着也生了几分凉意,颜色青中带绿,煞是喜人。
卫亦舒放在手里细看,阳光照在上面,泛着莹润的色泽,她只以为是他哪里淘来的玩意儿,“这个好生精致。”
卫斯越见她喜欢,便留了心。
“这是青瓷,长姊喜欢的话,我叫人去把库里的那些拿出来换上。”
卫亦舒心中喜欢,“好啊。”
卫斯越嗯了一声,继续道“这里面是玉容膏,长姊手上不是还有些疤痕吗?用这个最好。”
卫亦舒手上没什么疤痕,脚背上却多。
却知道他是妥帖。
“谢谢斯越。”
卫家常用的是白瓷,虽然不如宫中的好,却也莹润白洁,卫亦舒也确实看得有些腻了,只嘱咐他把厅堂里和她这里的先换上,其他的暂时不动。
嘱咐完了,又看起眼前的两小只。
“这两只得有个名字才好。”
不能总是狼崽子狼崽子的叫着。
卫斯越沉吟片刻,“长姊以为呢?”
卫亦舒叹了口气,“你看我给她们起了什么名,就知道我起名字方面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卫斯越笑意更甚,目光却看向了地上的两小只。
“它们颜色各不相似,一灰多,一黑重,不如叫它们小灰,小黑?”
卫亦舒看着他,又看了眼地上的狼崽子,笑得不行,“你起得名也和我差不多嘛。”
都不怎么好听就是了。
但是想着家中幼妹都叫做小茶,茶茶,她又觉得小灰小黑也不错。
“也好,就定你这个了。”
卫斯越见她倚在床上欠着身子去逗弄,有些费力,便弯腰把两只抱起来。
他坐在床榻旁的月牙凳上,两小只到了怀里,就想借着力往床上爬,被卫亦舒戳着额头滚了下去。
“你们可不能上来。”
叫小红发现了,这张床怕是得被扔出去。
卫斯越将它们护得极好,知道自己爬不出去,索性窝在他怀里呜咽着。
卫亦舒摸着它们的头,“斯越,我想给它们做一副狗牌。”
见他面露茫然,卫亦舒解释了一遍,“用木牌刻上它们的名字,挂在它们脖子上,你觉得怎么样?”
卫斯越摸着毛茸茸的头,想了想,“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普通的木头泡了水就容易裂开发腐。”
卫亦舒想到上次书里看到的那种树,“不是有一种树的枝干,遇水则润,最是耐用吗?”
卫斯越自然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算了,你不用管,我自己会找到的。”
卫斯越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是。
“我的病有医师看,你不用每天过来,来了也做不了什么,我自己会找乐子的。”
卫亦舒说得认真。
卫斯越抬眸,怀中的两小只并不安分,蹭到他胸前闹腾得很。
“我只是想让长姊安心些,少些忧思。”
卫亦舒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向来温和,也极爱笑。
此刻却无力再维续。
她心中担心的,是他们的结局。
惧怕的是皇权。
贵族眼中,青衣奴婢可以是他们想要的任何一种身份,下人,婢女,陪睡的,配种的,甚至可以是猎场上的猎物,陪葬的牲畜。
是主人的垫脚石,是不得不替主人挡刀的肉盾,是主人不满就可以随意买卖的……某一类牺牲品。
那在圣人眼中呢?在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贵族和青衣奴婢有什么区别呢。
她连父母都没有跪过,可是那一天,她毫无迟疑毫无波澜的跪在那个根本看不到的皇帝的脚下,叩首贺词。
她也杀过了人,选择了退步,和卫斯渺卫斯越站在了一起,然后和他们一样享受着贵族的特权,又像奴仆一样跪着另外一群贵族。
不过四年而已,她流着虚伪的泪,发着一无是处的善心,至多说上两句怜悯的话。
她已经完全的变了。
她的情绪变化得实在明显,也许,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卫斯越面前掩饰过。
卫斯越将两小只放下,倾身靠近她,隔着距离,仅仅只是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这个算不上拥抱的亲近,抚慰了卫亦舒的自我厌弃。
“长姊,得不为喜,去不为恨,人生一世,不必自困,世事本就如浮云,朝暮各有不同,我不知道长姊心中担心着什么,害怕什么,我只希望,所有的忧思恐惧,都交由我来。”
卫亦舒闭上眼,忍住眼中的涩意。
只记得了那一句交由我来。
“斯越,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卫亦舒借忍住了眼泪,抬起头,卫斯越眉目依旧温和,“长姊不是说给我编穗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