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向帐篷外唤了声：“岁岁……”

帐篷外的小黑影缩得小了些，还以为大人发现不了自己。

然后她懊恼地发现，自己的蛇皮袋还在门口，伸出小手往自己这边扒拉。

汪若华浑身一震，慌乱地转身，柔柔地喊：“岁岁。”

小姑娘立刻放弃躲藏，从帐篷后跑出来，爬到母亲的病床上。

她很敏感地小声问：“妈妈生了很严重的病吗？”

除了截肢以外的，能把妈妈永远带走的，她不认识的病。

汪若华不顾女儿身上脏兮兮的，一把拥进怀里，那是她生命的全部，眼泪难以压抑地落下。

“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岁岁不要担心。”

岁岁抬起手，用袖子帮妈妈擦眼泪，“妈妈是不是因为生病，特别难过？那岁岁留下来陪你玩。”

什么游戏币，什么钱票，她都可以缓一缓，妈妈才是最重要的。

“真是个好孩子。”医生摸摸岁岁的头。

她对岁岁认真叮嘱：“岁岁，我实话跟你说，基地里买不到你妈妈的药，唯一的治疗办法，就是让她开心起来。”

汪若华不想让孩子听到这些坏消息，打断道：“李医生，不要给孩子说这些。”

李医生却说：“你家岁岁比其他孩子都要聪明，她能听懂的。”

汪若华一想也是，然后更加愧疚，是她拖累了自己的孩子。

岁岁赶紧问医生：“医生阿姨，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妈妈开心？”

其实从她有记忆以来，妈妈大多时候都是这么一副忧郁的模样，跟她念叨死去的爷爷奶奶、舅舅表姨、闺蜜邻居……

说到情绪失控的时候，爸爸就会拉妈妈出去走走，回来时，妈妈就会正常一些。

可现在爸爸不在了，她想代替爸爸，“是不是多带妈妈出去玩，就可以了？”

李医生以为她是无师自通，欣慰道：“没错，多走动，多接触人，多聊些愉快的事，还可以多吃些甜食。”

她没办法跟孩子说得太过深奥，但这些对岁岁来说，已经够了。

岁岁像个小大人一样，时不时点头“嗯嗯”两声，然后瞅一眼妈妈，像是在看什么易碎品。

李医生交代完，掀开被子，帮汪若华检查截肢处的愈合情况，“恢复得很好，而且没有感染，我帮你申请到了拐杖。

“不过你这情况，以后都离不开拐杖了，超过一定的免费期限后，你得凑钱买一把……”

汪若华听了价格，肩膀垮了下来，她哪有这么多积蓄？

岁岁突然提议道：“妈妈，我们出去走走，治病去！我带你去游戏厅，玩游戏可开心了！那里还有很多甜甜的糖！”

虽然她从来没买过，只吃过老板姐姐送的，但她可以给妈妈买糖吃。

汪若华不是很想出去见人，少了一条腿，难堪极了。

医生却很支持岁岁，“是应该出去走走，练习一下使用拐杖，而且听说游戏厅那边对孩子很好，你可以放心些。”

显然，医生也是听过传闻的。

面对女儿的期待目光，汪若华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同意地点点头。

汪若华熟悉了一下拐杖，让女儿带路。

岁岁捡起自己的蛇皮袋，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然后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停下来，回过头等等妈妈。

每当这时候，汪若华又有想哭的冲动，但她现在不是发病期，还能强忍住泪水。

在室外走了一会儿，汪若华才发现基地大变样了。

她从地震后就待在医疗帐篷里，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如今基地里，不少倒塌的房屋被清理干净，随处可见工程队在重建房子。

这一次的房子，除了保暖以外，格外注重抗震，天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新的地震。

此外，就是绿色植物多了很多。

但听岁岁说，这已经是被搜刮过一层的程度，只是大部分人进厂了，所以又长了不少出来。

汪若华看到一株狗尾巴草无风自动，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向着母女二人倾斜过来，她们从面前路过，狗尾巴草倾斜的角度就跟着转移。

看着有点猥琐。

汪若华恶心极了，“岁岁，你这些天都在收集这些植物吗？”

她本意是想让女儿远离这些奇怪的东西，可岁岁却冲了上去，把让妈妈不高兴的狗尾巴草直接拔了！

与根系分离了的狗尾巴草挣扎几下，很快蔫儿了，悔不当初。

汪若华：“……”

岁岁把狗尾巴草塞进蛇皮袋里，里头的植物都要溢出来了，她就用脚踩几下，植物们无力地挣扎几秒，这才把袋口封好。

“这些可值钱了，妈妈！”

无数话语到了汪若华嘴边，化作一句：“岁岁真棒。”

岁岁很开心，然后眨眨眼，问：“妈妈，我们走了好久了，你现在开心吗？”

汪若华一怔，微微一笑：“妈妈开心。”

岁岁不太相信，但没关系，游戏厅已经近在眼前了！

“妈妈，我们快进去吧！我带你认识店长姐姐！”

母女俩一同走进游戏厅，见到柜台后面只有小蕨一个人。

汪若华看到小蕨的长相，大吃一惊，那五官分明是西方人种，可头发却是墨绿色的，看着非常自然，不像染的。

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天生绿头发吗？

“妈妈……”岁岁扯了扯衣角，把出神的汪若华唤回现实。

“这是鹿角蕨姐姐，我们叫她小蕨姐姐，不是我说的店长姐姐。”

汪若华连忙向小蕨低了下头，“你好你好，谢谢你家店铺，这些天照顾我家孩子。”

小蕨的表情木木的，手指在背后扣来扣去，“没有的事，反而是岁岁一直在帮衬我们的生意。”

岁岁提醒汪若华：“妈妈，你不要一直盯着小蕨姐姐，她超容易害羞的。”

然后，岁岁就从兜里拿出十枚游戏币，塞到汪若华空出来的那只手里。

小大人似地说：“妈妈，你先去玩吧，我还要用杂草换游戏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