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澜从未拿过刀的手缓缓移动着。

虽然抖得厉害，但是，那梭箭四周，居然被划出了一个圆圈。

称之为圆圈，让内宫画师看到，绝对会笑出尿来。

确实会有点伤她心。

还不如叫做“多菱形圆”。

那起伏跌宕，婀娜多姿，弯弯曲曲的，圆圈。

她自己都不大满意自己的刀功。

切菜没有拿过刀吗？

那都是穿开裆裤的儿时，与同龄人玩过家家游戏，才拿过冒充菜刀的石块而已。

算不得真正的拿刀切菜。

老爹从来舍不得她下厨房。

有时候，看老爹又当妈又当爹，里里外外操持这个家，心疼他，要帮他切切菜什么的。

他会干脆的拒绝，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去玩你的去，女孩子家，没出嫁前就那么一二十年，不享享福，嫁给了别人，累的苦的委屈的憋闷抑郁的日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呢……”

听听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爱女儿到宠溺地步的话。

她每每幸福的笑着，愉快的闪到一边……

“都是老爹的错，要不然，我早早拿菜刀切菜，也不至于今天这个圆圈都弄不好……”

埋怨归埋怨，打起精神，手上的动作还得继续。

其实她埋怨老爹，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恨自下刀不准，这圆圈割的太大，让唐衣多流血，多痛苦了。

女生，总得多找几个替代品理由嘛……

沿着割出的圆圈，开始剜肉。

血一直在流，她都怕了。

万一这血流尽了，他不是就会死了？

得想办法止血。

止血药刀伤药早就没有了。

咋办呢？

她放下刀。

揉揉蹲麻木了的腿，费劲站起来。

急得围着他转圈圈。

这刀割肉后，出血的量，可不是那些疙瘩上一层层一点点。

再要用个布帛去揩拭，都无济于事。

挠了好多次头，转了好多个圈。

忽然灵光一闪。

记得随老爹在山里打猎追赶猎物时候，有时被荆棘挂伤，被石头绊伤。

老爹会拿出一些烟草，或者是找一些枯叶。

到一块大石头上烧成灰。

然后把那些灰灰撒到流血的伤口上。

很神奇的，伤口会被灰末封住，血也会很快的止住。

想到这里，她赶紧去通道里扒拉了一些干枯了的苔藓回来。

看看还不够多。

再去采集的话，止血会来不及。

她一咬牙，再次转身解开轻甲。

把内衣和外裤全部脱了下来，仅仅剩下一条遮住女生最最重要宝贝的短裤。

红着脸，把衣服堆放在一起。

取出火石点燃。

等待火灭，冷却灰末的时候，她一咬牙。

再次拿起刮刀。

这次下刀，比开始流畅许多。

一边怜惜的念叨：“你忍着点，忍着点，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间隙中，她嘴里不由自主的吸着长气，呼着长声，似乎刀在他的身上割，痛却在她的心上。

当她集中精力做一件事儿，这效率高多了。

很快的，梭箭连带一坨肉，终于被她剜出来了。

幸好这梭箭插入不算太深。

没有伤及骨头。

“嗯，有可能是他的皮太厚，肉太紧绷，才会如此。”

她一边自我解释，一边迅速捧来烧好的灰末。

大把的粉末撒在创口中。

还真管用。

把那些冒出来的血液吸收，敛聚，凝固。

她又累又饿又困，腿又麻。

想要起身，却头脑一热，眼一黑，倒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感觉有点凉意。

还感觉到有一只手，在刮自己的鼻子。

少女的敏感与自我保护意识，让她很快清醒起来。

“啪”的一声，把那刮自己鼻子的手打到一边。

睁大眼睛一看。

脸红了。

原来，她倒下来的时候，正好倒在唐衣的肩膀处。

头靠着他的头。

在这碎岩散落一地的崖洞口。

难怪倒下去的时候，没有出现砸破脑袋的情况。

原来是有一个肉垫子，给她当保护。

应该是自己的重量不轻。

压着他太久。

让他顶不住了，才会刮她鼻子。

“啊？他能伸手刮我鼻子了？没有事了，不会死了……”

动刀剜箭的时候，她一直担忧着他，因为很久不大见他动弹了。

只怕他早就不行了。

只是她自己不敢直面这个结果。

尽量把心思放到动刀剜箭上面，避免去想这个最坏的结果而已。

她高兴的站了起来。

想起自己才穿一条紧身亵裤，风光旖旎怕是被他瞧了去。

赶紧侧身蹲下。

瞪大眼睛训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准看！”

唐衣皱了皱眉头，微微苦笑，弱弱的道：“我就看了看你的脸，其他的地方都没有来得及看，真的。”

姚澜一手叉腰，一手戟指，怒目道：“果然是个舌批，如果给你充分的时间和机会，你是不是还想看全看足看饱？”

“才从鬼门关打转身回来，你就得瑟要上天了？”

“趁着好机会，我先废了你这两只舌眼再说。”

她作势掂起刮刀，摆了几个方向与姿势。

舞了几朵刀花。

刀尖缓缓贴近他的脸。

唐衣不敢还嘴。

身上不着寸缕，又不敢乱动挣扎闪避。

唯有闭上眼睛，听任那把锋利的刮刀，贴上脸颊。

姚澜拿刀，在唐衣左右脸颊上蜻蜓点水似的触了几下。

然后压在他两眉中间。

凶巴巴的说：“念你初犯，年少轻狂不懂事，控制不住自己，这次就饶了你，下不为例。”

唐衣乖巧的眨巴眨巴眼睛。

嘴里俏皮的回答：“谨尊姚大女将军之令，下不为例。”

唐衣清醒过来，姚澜也是心情高兴。

才借题发挥，敲山震虎的树立一下自己的威信。

不至于以后被这代理驷长轻易欺负了去。

听他回答幽默风趣，似乎完全没有平时带兵打仗那么严厉和干脆利落……

压下心里面的胡思乱想。

问出即将面临的难题与担心：“喂，唐驷长，咱们怎么出去？追杀我们的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唐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能不能先帮我找些可以当裤子用的物料来？”

与他在一起，搂过抱过，共过生死关头。

对他是自己上司的敬畏之心，淡化了许多。

语气上，自我也随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