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土匪都玩得这么花吗？”白羽蝶咬牙忍受着间隔几秒就炸一次耳朵的锣声，这阵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了。

阳伯也被那锣声吸引了去:“老朽不混江湖，不知道啊。”

白羽蝶疑惑地望向他，不混江湖还知道无双剑？她是被他坑了吧，怂恿她来救碣石镇，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穆大哥赶紧顽石开窍。

穆长嬴站在碣石阵的门口，注视着写着“镜花水月”的木牌，先前他只是瞥了一眼，并未将这个牌子放在眼里，现在想来这便是关键之处。

是他为了得到静心的武功秘籍而急切地想要破阵，失败也只是心想着自己武艺不精。

为了名利，他忽略了很多东西。

当初，他以试剑的名义拿着神剑山庄百年一出的无双剑出去闯荡江湖，在江湖上留下了剑圣的名号，甚至有朝堂的人欲招之门下，那时候是他最为膨胀的时刻，他以为父亲会顺理成章地将无双剑给他，却被父亲严词拒绝。

他不懂，是他哪里做得还不够吗？

不久，与山庄断绝来往的妹妹自缢，留下了年幼的颜尽被委托给身为外公的父亲抚养，看见颜尽那毫无生气的冰冷双眸，他自觉找到了能练就无情剑的好胚子。

然而让他诧异的是，颜尽不但是练武奇才，更是两年就学会了他练了十年才会的狂剑式。

他怕了，并不是师父看到徒弟学有所成时的欣慰，而是害怕被徒弟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武学，荣耀，身份。

父亲似乎知道了他的心中所想，也默许他保留剑圣的名号隐退江湖，但相对的他必须留下无双剑，因为它不属于他。

他走了，将无双剑递给颜尽的那一刻，颜尽未看无双剑一眼，只是注视着即将逃走的他而已。

现在想来，他穆长嬴看着是在搜罗天下武学珍籍，其实只是在逃避而已，不去看，不去想神剑山庄的那些事，一心一意钻研武功。

而就像那个小丫头说的，练武是为了什么？渐渐地忘了初衷，迷失在盲目追求其他武学的过程之中。

穆长嬴将视线放在了碣石阵旁，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把手。

只是轻轻一拉，耳边那些细微的声音全都消失，五年的修炼在这一刻停滞。

穆长嬴迈开步伐走进寂静无声的碣石阵，那些无处不在的索命铡刀，那些密如细雨的嗜血利刃全都掩进这座山中，与之化为一体。

绕开了刻着佛祖的照壁，映入眼帘的便是刻字的后门。

“无名无姓，人生亦尽，何去何迎，唯有静心。”

穆长嬴念着静心法师的墓志铭，却是颇有感触，何去何迎，人生的追求到底是什么呢？即使他成为了剑圣，却仍能感到内心的彷徨，因而被一个稚子吓破了胆。

他打听过静心法师的履历，早年下山历练，穷困潦倒被太原郡守收留成为门客，却不料郡守被义军诛杀，因一身好功夫辗转到佑安王门下，却牵连佑安王谋反的事件中，幸得广陵王相助，保住了性命，此事过后便皈依佛门，念佛诵经，云游化缘，来到碣石镇度过残生。

这样的人，最宝贵的东西会是什么呢？毕生所学武功秘籍？兵书典籍贵人财富？

穆长嬴抬手推开了写着墓志铭的后门，出现在眼前并不是另一个堂室，而是一个视野开阔的悬崖，悬崖旁是一个墓碑。

他凝视着墓碑，缓缓步至于前。

“人生如意似一张床席，似一张炊饼。”

炊饼？

穆长嬴想起了白羽蝶的说的冯老伯的炊饼，那静心法师最宝贵的东西是……

他朝石碑后望去，山脚下的碣石镇一览无遗。

五年来对于碣石镇的记忆涌现出来，也许没有碣石镇那些热情的镇民，他也无法坚持五年之久。

碣石镇，街道上。

捕头手放在腰间长刀的刀柄上，腰带快圈不住肥硕的腰，整个儿往下吊着。

他在集合的乡亲父老面前来回走着，时不时地瞥两眼:“现在本捕头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承认了谁殴打了少当家，大家就可以免去惩罚。”

“杨捕头，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这老头怎可能去打令公子呢？”冯老伯不满地反驳道。

“唉，这没人承认啊，找不到凶手，那我怎么向受害人交代？”杨捕头着急地拍着手，“冯老伯，您是碣石镇的老人，你劝劝他们赶紧承认，不要浪费大家时间嘛。”

“受害人？他龙虎寨在我们镇抢了多少东西，现在还要抢人家闺女！简直是目无王法！”冯老伯气得直拿拐杖敲得梆梆作响。

“诶！老头，可不要血口喷人，是你们自愿供奉，女人也是自愿跟随的。”光头身旁敲锣人怒斥道。

“龙虎寨少当家作恶多端，罪有应得！”昌哥忍不住站了出来。

光头慵懒地瞄了一眼昌哥，脸上透着不耐烦，他朝旁边的人挥挥手，身旁小弟会意地拿来了一双紫金锤。

白羽蝶打算上前，阳伯担忧地使眼色:“主公，你想做甚？不要命了？”

“那光头明显要大开杀戒了，我来拖延时间。”白羽蝶虽然没有功夫，但忽悠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阳伯来不及拉住她，眼睁睁看着她走到了人群最前端。

杨捕头紧盯着面生的白羽蝶:“你谁啊？哪儿来的野丫头？”

“放肆！你怎么和主公说话的？”白羽蝶还未开口，阳伯率先进入状态。

白羽蝶愣了一下，情绪差点没跟上，她轻咳一声，昂首挺胸。

“哪儿来的老头？”杨捕头声音一扬，怪声质问。

光头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嚯地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双锤。

“你们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们？”杨捕头打量着白羽蝶和阳伯。

光头懒散的目光落在了白羽蝶背后的剑柄上，而白羽蝶看出了他涣散眼底的惊讶。

白羽蝶拿出背在身后的无双剑，将剑鞘竖在地面，双手扶住剑首。

“这认识吧？”

杨捕头皱着眉头看着白羽蝶，又疑惑地望向光头。

光头站在了原地，咬着牙道:“无双剑。”

“放过碣石镇，饶你不死。”白羽蝶只能靠虚张声势来拖延时间，希望穆大哥能尽快赶来。

“呵。”光头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

身后龙虎寨的人都笑了起来，嘲笑着白羽蝶的不自量力。

阳伯依靠在白羽蝶的身后，紧张地注视着龙虎寨的人。

“怎么？不相信吗？”白羽蝶微笑起来，如沐春风，完全没有习武之人自带的杀气。

这时，敲锣的人见白羽蝶长得明艳妩媚，色心大起，自告奋勇道:“当家的您歇歇，让小的来吧，打赢了咱就掳回去玩玩。”

光头还不知道白羽蝶的功夫，正好先有人试探一下。

“去吧。”光头坐回了轿撵，就像是自己的宝座一般。

“得嘞。”敲锣的小喽啰放下锣，猥琐地笑着走近白羽蝶。

他刚抬起手，却突然被石头砸中太阳穴，倒在了地上，瞬间毙命。

白羽蝶也被惊到，但很快她便了然地闭上眼，然后得意道:“我再说一次，现在离开，饶你们不死。”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碣石镇的镇民都摒住呼吸，光头也吓得从轿撵上站了起来，看着一下被压下的士气，不满地怒吼道:“杀！一个不留！！”

杨捕头抬起双手:“诶，不行啊，全杀了我怎么和大人交代。”

光头根本就不顾及杨捕头的劝告，他本能的感觉到若不下死手，他也无法安然离开碣石镇。

身后的龙虎寨土匪朝那些百姓吼叫着挥起手中的武器。

为首的几个龙虎寨土匪又被飞来的石子打死。看见这样的情景，剩下的土匪却不敢再上前。

“谁！？”光头朝着空中咆哮着。

霎时，穆长嬴出现在白羽蝶的身前，干净利落的束发，月白如洗的衣袍，俨然一副名门贵公子的模样。

玉梅姐惊讶地看着穆长嬴的侧脸:“穆……穆大哥？”

冯老伯讶异地张着嘴:“这是穆老弟？”

光头更是惊愕中带着一丝恐惧，他居然本能地害怕穆长嬴。

白羽蝶将剑递到穆长嬴的身边，然后朝对面的光头揶揄道:“你应当感到荣幸之至，让剑圣时隔多年再度无双出鞘。”

“剑圣？！”光头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本能没有错。

“穆大哥是剑圣！？”

“穆老弟是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