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仲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连夜赶路，赶在天神军进攻前一晚，回到了涂山城。

城门外挤了好些人，都是拦着不让进的。

他是使臣，有使臣令牌和文书。

城门守卫放了他进来，见他是个官一路颠簸，让他在一旁的岗哨歇息。

与此同时，挤在岗哨边上的，还有数十位百姓。这些都是附近的农户，一早挑担进城送个菜，出来时戒严，城门关了。

农户无处可去，唉声恳求守门的行个方便，让他们出去。

打头的一位青年，跪下大声哀求：“官爷行行好，我家中老母病重在床，我一定要回去的！”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守卫拉他，大声呵斥，“这像什么话！你以为我们不想放人吗？——上头不让！”

青年愤懑地站起来，扶了一根大圆竹扁担，说：“我们就在这等着，等到城门开为止！”

“行行行！——你们就老实等着吧。”

守卫心烦，“上面已经让人给你们备饭了。有你们一口饭吃的，饿不死！”

怨仲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三苗受尽屈辱，回到涂山城，还变了天。

待会回到城府，怎么跟涂山王交代呢？

身为大使受辱，是国之辱，这不是给王添堵吗？

怨仲瞬间觉得回来得太早了。

就在这时，戴着面具的涂山慎之来到了城门口，对守卫道：“外面有两位，跟刚才那位七爷一起来的，你放他们进来！”

怨仲蹭地从椅子上跳起，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他的两位小弟也认出来了，小声扯他的衣袖：“老大……”

三人都是满脸惊恐。

檀王冒充涂山王进了城，还大摇大摆地要接他同伙进来？——难道他们跟天神教是一伙的？这是要里应外合？

怨仲瞬间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他的腿微抖，盯着涂山王，目光炽热，——这下发了，这是行走的一等功啊！

将这冒牌货生擒了，那是大功一件，将功补过了！

在怨仲三人激动的同时，刚才那位下跪的青年，此时默默地从口袋掏出一圈红绳，套到手腕上。

接着他拔出圆竹扁担的一头，抽出一把大刀，瞄准涂山王的后颈脖。

就在他高举大刀，要砍人的前一秒，旁边斜地里冲出来一人，大喊：“让我来！”

先他一步将涂山王扑倒。

青年傻眼了，——咋还有同伙呢？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大刀明晃晃杵在半空，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青年只好振臂高呼：“信教主，得永生！”

四周的护卫吓得浑身激灵，立即一拥而上，将他制住。

怨仲压在涂山王身上，将他死死抱住，高声喊：“抓细作，有细作！”

涂山慎之一肘将他撞开，起身。

怨仲吃疼，滚到一边，坐起时，看到四周朝他投来惊悚的眼神。——怎么氛围好像有点不对？

两位小弟及时将他扶起。那位被护卫压着的青年，口中还在大喊：“信教主，得永生！”

怨仲头皮嗡地一声炸了，他是天神教徒！那他方才刺杀的——

怨仲看向目光冷峻的涂山王。

涂山王此时，也正望着他，冷声问：“怨国使，这是怎么回事？”

“怨国使”三个字，他出发前听过，声音语气一模一样。

这是真的涂山王！

“王……”怨仲脚一软，扑通跪下，颤声含泪道：“如果我说我是在救驾，您信么……”

“押下去，审！”

“呜呜呜……王，我真的只是想立个功而已啊……”

怨仲再一次哭了。

九娘和雨神到达城府的时候，单子上的东西陆续送到。

花七七连夜制作炸药。

硝石粉7.5、硫黄粉1、木炭粉1.5，按照配比调制。

九娘拿制作好的雷火弹，连夜出城门试验，地上炸出一个深坑，附近的居民睡梦惊醒，以为打雷了。

效果不错。

花七七做了一枚大的，上百枚小的。

半夜，城门外的高台搭建完毕。

花七七带雨神、九娘和十位指派给她的助手，现场演示。

涂山慎之一边看着，心中暗暗称奇。夜色中，指挥坐镇的她，眼睛如星辰般明亮。

彩排完，他走向前，柔声说：“你回去补个觉吧。很快要天亮了。”

“你怕吗？”花七七问，她对他此刻的心态很感兴趣。

“怕。”涂山慎之坦诚说，“其实每个将军都怕死，更怕没有尊严地死。”

“没事，明天不会有问题的。”

“我给你安排了一队护卫。”涂山慎之说，“如果明天，我真的败了，我安排人护送你们去渡口，一路送你们回中雍。”

“大战之前不适合讲这些不吉利的话啦。”花七七拍他肩膀，“你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明天，你管好手下的人就行。”

“那个，你和檀王，真的是夫妻吗？”

这话不礼貌，但现在不问，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他刚才观察了一路，结合密报，真的怀疑了。

“额，这个……我是名正言顺的檀王妃。”

他听懂了，原来他们真的是假夫妻……

他大胆向前一步，“如果，你真的不愿待在汤山城，我涂山城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雨神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这算什么？当着正主的面挖墙角？

好涵养的雨神，一把将花七七搂在怀中，“王妃在汤山过得很好，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再说吧！”

花七七忙道：“我们回去补个觉。涂山王，你也早点休息。”

说着带九娘和雨神回去了。

涂山慎之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自嘲地笑了，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自己能给她什么？

第一个人情没还，现在又欠新的了……

天神教的队伍是中午到的。

城门外，两军列阵。

天神教人人头戴红巾，手持大刀，没刀的持棍，队伍不齐，一看就没经过正规训练。

然而，涂山城的士兵，看着发怵。

因为天神教的教徒，每一个人两眼放光，似乎对面站着的不是敌人，而是待宰的羔羊。

这是一群不怕死的人！

不怕敌人强，最怕敌人不怕死。

玩命的敌人，那是跟野兽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