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在使团间传阅，人人摸到纤薄洁白的纸，反应都跟雍帝差不多。

在座都是读书人，太明白纸的重要性了。

司工甚激动地出列问，“请问王妃，这纸是何人所制？”

他手下的百工坊，咋一点消息都没有？

单就这一项功绩，封个侯都足够了！

“这个吗……”花七七谦虚道，“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在巡查缫丝工坊的时候，见蚕茧抽丝漂絮，有残留的丝絮粘在篾席上。

晒干后，剥下就是一张薄絮片。这些薄絮片可以写字。

我就想着，蚕丝漂絮能写字，那么其他东西捣碎了漂浆是不是能成厚一点的纸？因此我叫简正找些东西试试。

汤山城穷，能找到的就树皮破布稻秆，试多几次居然还真成了。这不巧了？”

话说得轻松。

司工甚听了，心梗得慌。

道理居然这么简单？咋之前没人想到呢？

自己也巡查过缫丝工坊，咋就没留意？

白白错过了一个侯位啊！

雍帝高兴得拍案，“檀王妃真是大雍的福星啊！”

评价很高，太子心赌。福星福的不是他。

转念一想，嗯，自己最近也得了一位福星，不比檀王妃差。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平衡些。

“其他的几件寿礼，你接着呈上来。”

“父皇，这第二、第三，第四件寿礼，儿媳准备了一场马戏表演。还请父皇移步到台矶观看。”

“好。”雍帝好奇心大盛。

起身离座，携了皇后的手，朝大门口的台矶走去。

内监迅速开道，大殿中其他人也跟着移步到殿外。

广场中间，有一块长方的花圃，上面摆满盆栽花卉。

花七七指着花圃说，“儿媳请求，将盆栽移开。”

“快来搬！”闫公公指挥内监们动手，几位花匠，也被喊来帮忙。

涂山氏的使臣见到其中一位花匠的背影，眸光一紧，这不是……怎么会？……他不是死了么？

搬完最后一盆盆栽，花匠陶叔退出人群。他回头，涂山氏使臣的目光依然胶着在他身上……瞒不住了，他叹息。

搬开盆栽，露出花圃底下结实的黄泥。

花圃边上，一共站了三匹马。

只有三匹马？

没有狮虎豹？这是要斗马？雍帝疑惑。

静妃挤到了花七七边上，脱口道：“小七呀，你这马戏有点素啊！”

雍帝不悦地瞅了静妃一眼。大场合就不要瞎说大实话啦。

静妃偏没有自觉：“皇上瞅我干啥？”

皇上气得将目光移开。

自己当初喝多作的孽，还一枪就中。

算了，看在她给自己生了一个好儿子的份上，忍了吧。

皇后看到皇上吃瘪，不知为何，心中舒坦。

也就是静妃，让她能忍到现在。

因为静妃既不争宠，又时不时地气得皇上想起自己的贤良淑德。

静妃的性子养成这样，也有她刻意纵容的结果。

有这样的母亲，檀王再好，朝臣也不会同意立他为储的。

雍帝不宠静妃，她当皇后的宠着，也是一样。

三匹马边上，各放了一个写着檀王府字样的大木箱。

甲开箱取犁放入花圃，给马套犁，开始表演神耕手的技术。

结实的黄泥很快翻出三道直线的泥垄。

与此同时，乙将第二匹马赶上花圃，套上十齿耙，在甲耕过的土地上，将土整平。

第三匹马，接着上，这一次套的是三脚耧车。

耧车三脚开沟，漏斗的麦种沿着腿上的漏籽眼掉到沟里。

三匹马车同时开动，一会工夫，花圃变成耕好播完种子的良田。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甲乙丙解下犁，耙，耧车，牵马闪到一边。

雍帝还没琢磨明白，表演结束。

他匆匆走下台阶，来到沾了泥的农具前。

这个摸摸，那个拍拍。

半晌，抬头，眼里有了泪光：“天佑我大雍也！”

这一幕的震撼比白纸更甚。

农为国本，任何有助农耕的发明，都是大功一件。

造出这三件新农具的人，封个王也不为过。

在场其他人都惊得说不出话。

各使团更是激动得，握拳的握拳，击掌的击掌。

给中雍上贡的不快随着烟消云散。只要带这三样东西回去，这一趟就赚大了！

花七七走上前，一一介绍：“父皇，这是农耕三件套：犁，耙，耧车。有了这三样，用马或牛替代人力，可事半功倍。”

司土栽的脸被抽得啪啪响。

他主管农桑这么多年，没出过一件好东西。耒耜还是那个耒耜。

这么檀王妃一次拿出三件惊世之作？这衬托得他很无能啊……

他终于体会到司工甚的心情了，觍着脸问：“请问王妃，这三件套是何人所作？”

花七七信口胡诌：“我到汤山城的第一天，下田视察，见到农人耕作辛苦，心中不忍。只恨自己力气小，不能帮一帮。转身一看，马在路边吃草。

我不行，但马行呀！于是，我就想着把耒耜改改，让铁匠木工改成牛马拉的样子。没想到就这么成了。

有了犁耙，想着播种道理也一样，就是开个沟撒撒种子而已。根据犁改改，加个麦斗也成了。”

这一番话，又让在场许多人心梗。

谁没见过农夫使耒耜啊！可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白白错过一个王位！

“小七啊，你这脑子咋这么好使呢？”静妃觉得儿子捡到了宝。

“光有聪明不够。”雍帝转身望向群臣，“聪明要用对地方。”

这句话阴阳的意味很重，群臣低头不敢接话。

静妃爽快接口：“皇上是说，大伙的聪明都没用对地方？”

老天爷啊，能不能让这个大聪明闭嘴？

群臣心中同时发出一声呐喊。

皇后笑着转移话题，“檀王妃一念之善，促成了一桩奇功，陛下该赏。”

太子妃望向皇后的目光，满是崇拜。

皇后一句话就将檀王妃心怀天下苍生的高义，化作了妇人之仁，无心之功。主动请赏，更展现自己的仁厚大度。

这才是自己的楷模呀！

太子不知道像谁……想到此，太子妃瞟了一眼，正看到太子的目光胶着在檀王妃身上。

她的眸光淡了下去……一个新的念头，像压在土层下抽了芽的麦粒，再也压不住……

当太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