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在乎。

此时，他有点后悔了，如果一开始在锁灵镇的时候，自己从了她，她变回了女儿身，是不是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样，自己是她身边唯一的奴，可以一直跟在她身边，过着平淡的喂鸡逗狗的生活。

现在，她的身边，有雨神，有小九，有若柳……

雨神值夜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一样，邀请他喝酒赏月？

雨神跟自己一样拒绝了，还是她压根没下手？

他觉得心口一窒，大口地灌酒。

花七七抓着酒杯，背靠美人靠，展开双臂，仰头望天。

这一刻，她惬意得仿佛回到了锁灵镇。

蓝山玉不好下手，她懒得费心了。因为懒得费心，所以反而舒适。

有他静静陪在身边，她觉得舒适。

蓝山玉凝视着她月光下，优美的侧脸，修长的颈脖，久久没有说话。

他取出竹笛，花七七抢过，“咦，你还没丢？”

这是当初在锁灵镇那支，工艺略显粗糙。

“我都没丢。”他说。

包括她给他做的木屐。

那个时候，他在病中，要下床。

她抬起他的腿，用手指丈量脚底。接着从厨房翻出一块木板，堪堪削成个鞋底样。剪了一块麻布片，绑在鞋底上面，就成了一双简陋的木屐。

“你倒是挺念旧。”她笑着把竹笛还给他，“你给我吹首曲子吧。”

她对他说话的语气一如当年，习惯了指挥。

“你去洗一下碗。”

“你把挂花打了，再拿到河边洗。”

“快去捡鸡蛋，不要被阿蛮抢先了。”

“你去浇一下菜地，一勺尿兑一桶水……”

想起当初，他笑了笑，将竹笛放到嘴边。

这一次，他吹得轻柔缠绵。

花七七一边听，一边喝酒，心底像夏日微风吹过，滋生点点情思。

渐渐地，她靠在了他的身上。

又睡着了。

他抓起桌上自己的酒杯，一口喝完残酒。抱起她，默默地将她送回房。

第二天。

成玺懒洋洋地来到花房。

“师父，我爹让我来找你上课。”

小皇子有些许怨气呀。

花七七将他迎进来，忍笑说：“殿下不是挺喜欢上课的吗？”

“我那是喜欢听你讲诗，不是学什么劳什子的经世之道！”

“殿下这话格局小了。”花七七一边引他到荷塘凉亭，一边说：“胸有丘壑才能口吐珠玑。殿下觉得这首如何？”

她走到凉亭的小石桌前，取出纸笔，铺开纸张，提笔写：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成玺一边看，一边读，嘴里品咂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句，脸上愁容顿消，拍手叫好。

“殿下看过的夕阳无数，你会发出‘只是近黄昏’这样的感慨吗？”

成玺摇头。

“对了。”花七七循循善诱，“你不会，因为你阅历太少，阅人不多，体会不到美人迟暮，英雄落幕的悲凉，所以你看到美景，只觉得好看，不会产生精神的共鸣升华。

诗词一道，文采韵律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立意。而好的立意，不是你想就能想出来的。

只有你的阅历到了，见景是情，见情是理。景、情、理挥洒自如，写的诗才会有灵性。”

成玺抬头，目光湛湛：“师父的意思是说，我跟你学经世之道，也有助于写诗？”

花七七点头，“世事洞明皆学问。本心愚钝的人，越是接触世俗，越是变得市侩。殿下性情纯善，聪明灵动，学多了只会思想深刻，越是能写出流传千古的名篇佳句。”

“那你快教我！”小皇子抓住了她的胳膊。

花七七将他按到石凳上，“殿下不要着急。咱们要找个好的着手点。比如，可以想想你父君有没有什么想做做不到的，我们去试试。越是难的事，经历了收获越大。”

“我爹……好像就没有我爹做不到的事。”成玺仰头想，没想出来。

她提示：“或者他一直在找，找不到的？”

“对了！”成玺拍桌，“我记得有一次，听到他和长生宗的无垢掌门说起，要找一块石头什么的，他让无垢掌门接着找。”

谢天谢地，又一个大漏勺！

花七七按捺住激动，脸上不动声色，说：“这块石头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