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天健向滕天一施了个礼，问道：“滕先生，您当日救人的时候，可曾见到敝派的常天风、段天德两人？”

滕天一道：“这倒没见过。”

苟天健嘴唇一动，正要再问。滕天一微微一笑：“贵派的掌门铁戒，老夫也没见到。”

苟天健被他说破心思，脸一红，冲到黄若身前，喝道：“贼丫头，快把铁戒交出来！”挥掌虚劈。

他情知黄若武功远远高过自己，这一下只是试探。只要她动一动，就使“恶狗吃屎”这一绝招保命。

黄若任他掌风掠过前额，乱发一飘，只怔怔地立着。苟天健心想：“嘿嘿，这丫头恶行败露，吓得丢了魂儿，老子用不着怕她。”

罗天派众人中，和他一般心思的不在少数。不知是谁大叫一声：“铁戒就在她身上，大伙儿快搜搜，谁找到了谁当掌门！”几十人蜂拥而上。

苟天健道：“铁戒是我的，谁也别想抢！”拖着黄若就跑。哪知脚下吃了一绊。爬起来时，黄若早被两个同门夺了下来。那二人各抓着她的一条胳膊，拉扯起来。

猛听得一声霹雳也似的暴喝：“她即便做错了事，也轮不到你们这群王八蛋当众羞辱！”苟天健只觉腕子一紧，接着身子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在空中兜了两个圈子，远远摔了出去。

米入斗方才见黄若被他们如猎物一般争来抢去，心痛到了极处，疾冲上去，抓起苟天健抡了起来。罗天派众人见识过他的神威，哪敢来捋虎须？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杨大海大吃一惊，朗声道：“米帮主，你一言一行，观瞻所系，这妖女为祸不浅，更伤了咱帮中的兄弟，还请你三思而行。”

这声音隆隆灌进米入斗耳中，他却恍若未闻，轻轻将黄若扶起来，帮她理了理衣衫，和声说道：“若儿，你认错吧，我求他们饶了你，求师妹饶了你！”

黄若这才回过神来：“求上官姐姐饶我？”

“你害瞎她的眼睛，她若不肯放过你，大不了我把这双眼睛赔她！”

黄若“啊”的一声，似是吃惊不小，脸上忽又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道：“瞎眼的不是她，是你。”

她猛地将米入斗推开，大声道：“曲帮主，你让我把这些人掳去，却又让人去救他们，我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地是为了什么？”

米入斗怒极反笑：“哈哈，好……你不听我的，还想着嫁祸给旁人！”一转身，大踏步离去。

杨大海大指双挑：“是非分明，这才是好汉子！”

白锐冷笑道：“到底是为什么？白某倒明白几分。曲帮主，你吩咐这妖女四处作恶，自己再滥充好人，到时候所有恶行往她身上一推。这等沽恩市义的手段，当咱们看不透吗？”

他这番话也有些道理，场上不少人疑惑又生，纷纷交头接耳。

曲蒹葭眼望米入斗：“米大侠，还请你为本帮说句公道话！”

米入斗失望之极，黯然说道：“若儿，我米入斗虽然又蠢又笨，可还分得清对错。你为报仇，害苦了好多人，这是错的。你还想着嫁祸给别人，害更多的人，这也是错的。你……你……”

他话到嘴边，忽又犹豫起来，前胸剧烈起几次，轻轻叹道：“你是黄可适的女儿，曲蒹葭是你杀父杀母的仇人，你又怎会帮她做事！”

黄若身子一软，颓然坐倒，睫下泪光闪烁。

虚灭叹道：“冤冤相报，何时方了。害人害己，无有已时。黄姑娘，老衲怜你是忠良之后，本望你能勘破心头魔障，自己解开心结，可如今……唉。”

他向群豪合十施礼：“此间再无大事，老衲就此别过。”飘然向长生门行去。

刘蓬风想到他方才受了内伤，放心不下，带着众弟子追了上去：“师叔祖，晚辈护送您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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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得知黄若身世，唏嘘不已。

场中不乏头脑敏锐者，将诸般事情一串，已全然明白：“当年黄可适灭门之时，此女从曲蒹葭手中逃脱。她身怀血仇，便顶着五凤帮的名义四处兴风作浪，想借他人的手，除掉大仇人。”

黄可适为国为民，立下极大功勋，群豪心怀钦佩。得知他有女在世，本是极令人欣慰之事。可此女却偏偏犯下种种难以饶恕的罪行，众人有的怜悯、有的感喟，场上叹息声此起彼伏。

王平晋道：“曲帮主，承你救下犬子性命，老朽感激不尽。这丫头为非作歹，说到底是为了陷害贵帮，如何处置，该当由你拿主意。”

曲蒹葭道：“小女子过去纠缠于旧怨，犯下种种大过，满身血债，今日追悔莫及。若蒙诸位不加追究，已是小女子的大幸。如何再敢拿什么主意？”

眼角一抬，轻轻扫了一眼施铁掌。

施铁掌哼了一声，道：“施某人的师父当年不识好歹，轻信了旁人的话，自己跑到通元谷来送死，那也只能怪他自己。杨长老，你是什么意思？”

杨大海叹了口气：“今日真相大白，当年贵帮冤蒙不白，咱们未能分辨是非，说到底是咱们的错。至于曲帮主十年后的所为，唉，那也怨不得你。以仇报仇，以怨还怨的事儿，大伙儿谁没做过那么几桩？”

此言一出，有份参与当年通元谷一役的门派，纷纷点头赞同。

众人既知五凤帮蒙冤一事，则本派一直以来所自诩的、保国安民的“义行”，实则乃是一桩大错事。而后虽招致报复，那也是自食其果。众人心怀愧疚，又见曲蒹葭武功之高，比之清泰、虚灭等绝顶高手也只略逊一筹，就算不愿善罢甘休，又能如何？

少数纠缠于旧怨之人，眼见大势已成，自己难以螳臂当车，也只好默不作声。

曲蒹葭向场中之人盈盈下拜：“诸位气度宽宏，不记前仇，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抬手指着黄若，道：“此女闯下无数祸端，幸得诸位明察秋毫，将一场大祸化为无形。追究与否，还请诸位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