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光荣，我落水了。

下滑的速度很快，我的脸接触到水面时像被啪啪打耳光。

船上一阵喧闹，我在水中扑腾着大喝了几口脏水，脑海里却想起那次掉进湖中被玉寒救起的场景。

此时却不怎么期待有人救我，我扑腾着发出求救时看见船边上站着不少人，舱中的灯火全部点亮，照着每一个人的影子投到水面上，又长又压迫。像弱小的自己被一群人高马大的人团团围住，难以逃离。

此刻船舱三楼一个不一样的影子飞身而下，我沉在水中迷迷糊糊看着那人的身影，突然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

那人一身飘逸的白衣，洋洋洒洒像神仙一样，莫名觉得他很熟悉，只是他的脸一直笼在黑暗中。

直到我被他拉住，他轻轻一提将我拉出水面，我挣扎了一下，他另一只手迅速搂上我的腰肢。此时我全身湿漉漉的，他毫不犹豫搂住我。

莫名其妙脸颊一烫，我想看清他的样貌，结果一只大手捂住我的眼睛。

我莫名一顿，一个喷嚏打出来，他居然在我耳边叹口气，然后吐一句“活该，不好好看路。”

此话一出，我的心砰砰直跳，直到随着他落在船舱上，他才放下双手。不待我看清他，挥挥衣袖就转身进屋了。

第三层的船舱人不多，他的身影进入屋中时，我才反应过来。

······九······九······九郎吗？

风一吹，我冷得瑟瑟发抖，连忙跟着他进屋，这间房还是我刚刚偷跑出来的卧房！

昏暗的灯光下，他坐在桌子边正在倒茶。

看那茶壶，我愣了一下，舔了舔嘴角，心里却在发笑。

这不会是我刚刚对嘴的茶壶吧！

我移步走过去，这才看见他笼在暗中的侧脸，白皙的肌肤，毫无瑕疵的美，细长的剑眉，修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微翘的嘴唇挂着一丝笑意。

我连忙坐到他的正面，原来他如此清秀俊雅，骨子里透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他瞧我一眼时的懒散，逐渐露出的嫌弃，最后是恨铁不成钢的讥笑，莫名的套用在九郎身上，如此毫无违和感。

我心里发毛，低喊一声“九郎！”

“去把衣服换了。”

我多次幻想九郎面具下的脸颊，但从未觉得他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惹得我心慌意乱。

我换好衣服，又重新坐在他面前，一个月没见到他，再见他却是这样的场景。

他······我又看一眼九郎，这样貌真是······咽下口水，又打个喷嚏。

九郎嫌弃的瞥我一眼，然后轻声喊道“黄叔，帮我煎一副风寒药。”

“稍等，少主。”

不见其人，便闻其声，我转头望着门外，想看清门外说话之人。

“一个人在外还这么莽莽撞撞。”

九郎低沉且带沙哑的嗓音轻轻响起

我转着眼珠瞥了他一眼，拧着身子没敢光明正大看他。

这人摘下面具如此好看，竟然连左眼处的疤痕都不见了。

而且那左眼珠仿佛猫眼石一样闪亮，余光看着他眼睛好像是一双异瞳。

此时我真不敢直视他，比十郎的长相还大不相同。

两人亲兄弟，九郎张扬又惊心动魄的美全部基于脸上，那眼睛闪着浊亮的清辉，让你无处可躲，看久了让人害怕。而十郎是那种肆虐的魅力，张扬着放肆的笑，每一丝笑容中都掺杂着讥讽，让你无地自容。

“嗯？”九郎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分明是见我神不守舍的样子有点不耐烦。

我低头拿起茶杯倒了杯茶，弱弱地问“你，你怎么摘面具了？”

......其实我并不想问这个，只是现在心里很紧张，问得话跟脑子里想的不一样。

“想摘就摘。”

我连连点头“嗯，嗯好，好，摘了好......”

“发什么神经？”

我抬起头呵呵一笑，道“我觉得你还是把面具戴着吧！我......我看着你的脸容易心跳加速。”

也不知此话哪点说到九郎的点子上了，整整半时辰他都挂着浅浅润润的微笑。

他这一笑，搞得我半宿没睡着。

第二天又顶着更深的黑眼圈起床，不过因为九郎的出现，我倒放松了不少。

早晨起床我拖沓着疲惫的身体跑到隔壁屋，就想看看昨天见到的九郎是不是做梦。

推门而入就见坐在窗口边的人，仔细一看还真是九郎。

此时他正眺望远方，眼睛闪烁着卓然的光彩。

我转身朝门外看了看，此时天气有点阴，船并没有行驶，正停在水面上漂浮着。

远处的山笼罩在雾中，有一种芳菲雾起，游盖青云，隐半江，浮烟雨的朦胧美。

静坐着欣赏这难得的美景，确实让人沉静下来，便会让人心静，心安。

我长吸一口气，顺了顺昨夜留在心里的慌乱，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再次踏入九郎的卧房。

九郎没有回头，但他动了动，将自己裹得有点严实。

我走到他身边，扯扯他的衣角，笑道“冷就关上窗。”

九郎淡然一句“此等美景，关上窗谁能看到它。”

我撇着嘴，也随着九郎望出去，窗口眺望远处的场景就像照相机那样，照出来有一个很合适的框架结构。

我举着双手比了比大致结构，然后笑道“那我给你画下来，你就可以永远欣赏它。”

九郎没说话，我屁颠儿跑回房间找我的画本子，刚进屋想起来，这是三楼，不是我原来的房间。

正想要下二层船舱时，就见林大哥站在三楼台阶口，我脚步一顿，疑问道“林大哥，你站这里干什么？”

“有人吩咐让我把小姐的东西送上来。”

说着话他拿出一个包裹交给我，我嗤笑着“你怎么不上来，站在这里等我发现你呀？”

“这个......那人说，三楼不允许别人上来。”

林大哥一脸憨憨地，这么看也到十分可爱。

“林大哥，辛苦你了，你赶紧下去休息吧！”

“好！”

我莫名其妙地笑着，什么人跟他说不让他三层？九郎？不会吧！这么自私的事儿他也做？

再次进入九郎卧房时，桌上居然摆满了饭菜，两双筷子两个碗。

我四处看了看还有没有人来吃饭，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我才敢走到他身边坐下。

他这个面具摘得我心很慌啊！

用饭时我突然想起他身上这种感觉在哪里见过，曾经的赵叔不就这么让我恐慌，丝毫不敢在他面前有任何一点的放肆。

这个九郎修得赵叔的全部真传，此时坐在他旁边也不敢那么造次。

求求面具小哥哥快点回来吧……

食不言寝不语，跟他吃饭很压抑。

我快速吃完就坐到了九郎刚刚坐下的窗口，摆好画架，排好笔墨纸砚，便开始了画画。

其实这一路很孤单，时常会想起在欣乐街的场景，想那些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更想九郎！

也不知何时我对他变了一种感觉，我想每天看见他，每天和他说说话，甚至不想看到他对某个女人不一样。

那一次......毛惜惜在马车里望着他时，我明显是想要宣告主权，就差大喊一句“他是我的！”

但是......我从不了解他！知道的所有也都是他想让我知道的。

那么想认证的情况也不敢去做，怕他就是曾经那个人，怕尘霜夫人知道了会抢走他。

也怕我的特殊身份会影响他对我好。

这样的人其实根本不属于我，他与我隔了那么长的大江大河，我就算游泳也到不了他面前！

就像这雾，拨开了也望不到山顶上的石头，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

“你画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

我缓缓回神，望着笔下的画，我着实愣住了。

这是一幅早晨九郎坐卧窗口的场景，那双眺望远方的眼睛是透着光的精彩，但只画了半个身子。

我脸颊一烫，依旧继续画，然后轻松的笑一声“九郎刚刚那场景简直是美得不可方物，手就不自觉地画出来了。”

“你画吧，还要两时辰就到岸了，我陪着你。”九郎在我身边弹了弹衣角，然后不动声色的站着。

我的心又扑腾扑腾的跳起来，跳着跳着我有点口干舌燥，斜眼看看他的身影，我咽下口水，又强装镇定地画画。

“你热吗？”九郎淡问着

“我不热。”我诺诺的回道

“晕船吗？”九郎问这话时有点随意

“还好！”其实我真有点头晕

“画不了就不画了！”他似乎在关心我

我连连摇头，道“画得了，画得了！”

“嗯？你不想看见我？”九郎莫名的问一句

我手下一抖，连忙笑着“哪有，我很开心见到九郎，只是你也去川西吗？”

“我去凉山。”

凉山？他去淘金啊……

“不是淘金，我去买那座山。”

“啊？”我惊讶地转头看他

买山？“九郎，你有一座乌山，为什么还要凉山？”

“越多越好。”

这个......我十足佩服九郎，这座山一买，他的身份再上一层楼，我再看一眼都觉得高攀。

“我不买山，你的杭记怎么开？”

轰......他说话就说话，还伸手拍拍我的脑袋！

我......我......我要被包养啦？

他......他......他脑子抽筋啦？

“你是十郎附身了吗？”我惊讶地问着

“怎么？一直都是我，和以前有什么变化？”九郎莫名其妙地问道

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一个月前你可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毒死人的。

一月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我心里打着鼓，但是嘴上却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