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珠像皮肤冒汗珠一样，还在不断的往外渗。班长看看我，脸色马上变青了。没好气地对他说：“林武，你和高元德两人送他去保健站。你们送到后立马回隧道来，其他人马上继续出碴。”说完他自己站在装载机踏板上，沉默的掌子面又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战斗。

康中庸大夫就住保健站里间，一喊就醒了。他是经过朝鲜战场考炼过的卫生人员。随时做好准备接待病人，是他在部队养成的职业习惯。他也是一个健谈的人。他跟我们聊过一些战场上的故事。毫不掩饰曾经在部队受过警告处分。他说是一个漆黑麻洞的夜晚，他随尖刀排穿插到敌人后方去。在顺着河岸丛林中摸索前进时，脚一踩滑，背着的药厢打开了，药品稀里哗啦滚下一坡地。大部分掉进了河里，我顺着坡边找回了一些药。班长说：“别找了，弄出响声就糟糕了。”可我想还是尽量多找一些回来。到时候就可以多挽救一条生命。到河边时，脚踩在湿漉漉的青草皮上，又是一个下滑，两腿直接插进了河里。把我冷得心都快结冰了。不过还是在岸水之间找到了几瓶药。等我上到丛林时，部队已经没影子了。我顺着他们走的方向追上去。在等待鬼子巡逻兵过去时，他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终于赶上了队伍。后来在总结战斗时，由于我没保管好药箱，导致药品丢失，给了一个警告处分。

他用盐水冲洗伤口。我痛得汗水直冒。他作了一些检查后说，还好，骨头没伤着。只是皮掉了一块。我跟你用创伤药膏敷上。三天来换一次药。没事了，回去休息吧。

“大概要多长时间才能好。”我问他。

“如果不感染，可能半个月就能好了。如果感染了就很难说了。”

“怎样才能不感染呢？”我问他。

“第一不能与老婆同床；”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了。心想，别说同床，能同桌吃饭都是奢望。何况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说这条绝对能做到。他哈哈大笑道。跟你开个玩笑。

他是个幽默感很强的人。有幽默情趣的人是聪明的人，也是有智慧的人。何况他身上还有很多故事。我很喜欢听他侃大山。一有空就去保健站听他吹幌子。承他看得起。后来我俩成了忘年交。

“第二，伤口不能打湿；

第三按时吃药；

第四，近几天要高抬腿，尽量少活动，要静养十天半月”后面的话才是正儿八经的话。我问他大概要多长时间才能上班？

“要不是厚实的胶靴隔档，可能骨头已经断裂了。那就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恢复的了。他和元德两人扶着我回工棚躺在床上。元德去锅炉房提了一桶热水，帮我擦洗身上泥浆，还没等他弄完，我眼晴皮耷拉下来。昨天一天都没休息，以后大夜班一定要休息好！他心痛地对我说。后面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下午，元德递给我一封信，我一看，这是哥哥的笔迹。离开家里后，第一次收到家里来信。我正盼着呢！着急地打开。先看爸爸写的。

月明吾儿：见了这几个字我眼泪马上涌出来了。

“当我得知你当了铁路工人消息后，既喜又惊。喜的是你那颗从不安稳的心终于有了搁置地方。我不再为你寻找出路操心了。你既然选择了远离父母，特立独行，我们也没法关照你了。你就自我保重，自求平安吧！

惊的是你早就知道修铁路是一个苦行当。你还一如既往。我们虽然力阻你去修铁路，并且承诺帮你开辟新的工作道路。但你是铁了心，毅然前往，我们只好祝你梦想成真。

你从小体弱多病，我耽心你吃不消沉重的体力劳动。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持你勇往直前！

为了你今后少受苦，我以前坚持让你去挑煤炭锻炼。炼出一副强键体魄来，完成一个成年人必须要走的过程。只有劳动这一关过得去，以后艰难的路就走得开！我们当老百姓的人，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过好过顺以后的日子呢！不知你有体会吗？

你当时有抵触情绪，现在应该体会到我的苦心了吧！

梅花只有经过风霜雪雨考验，才能在寒冬腊月，春寒料峭时开出芳香的花朵。希望你以梅花的精神为榜样，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

家里一切都好，放心吧！

父字

我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掩面流泪。爸爸给我安排学中医，除了费脑筋，存在一定风险外。其实还是挺适合我的自然状况的。遗憾的是我很害怕出现误人生命情况发生。所以学习起来动力不足，并由此产生了抗拒意识。最终导致彻底放弃。其实到现在为止并不后悔。只不过是有些愧对父母一片良苦用心，心里老觉得属于不孝顺行为。很内疚。

他让我过劳动关，当时很委屈。到铁路干活后才知道，很受用。再苦再累我都能胜任。没有掉过队，得益于他的狠心培养。

聪明正直的父母不会让子女娇生惯养。他们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在人生道路上，经受住各种挫折。因为他们是过来人，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还多，走的路比我们过的桥还多。他狠心让我锻炼，其实是对我今后人生负责任的安排。我现在已体会受益。到目前为止，在苦和累面前没感到吃不消。没有打过退堂鼓，更没当逃兵的想法。反而更加坚定了信心，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这次被摧毁的技术梦可能就把我击垮了。

第78章 脚受伤了

我现在觉得生活，工作都很愉快。邱老师说的“先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才能在人生道路上踏浪前行”。老人们给青年人指引的路和指教的话，无一不是充满智慧的结晶。特别是有文化的长辈总结出来的人生哲理，更是经典，值得细嚼慢咽。受益终身。

哥的信写道：

“月明弟弟：

自你走后，我心里一直就空落落的。在你当代课老师期间，虽然也是在外工作，但每周还能见一次面。心中的烦心事可以找到合适的人谈一谈。你走后，我感觉自己很孤独。忙时还好一点，一旦闲下来就更加想念兄弟之情。我不知你是什么感觉？可能这辈子我们之间只能靠书信交流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当时我也报名，跟你一道去铁路上混。

我们生产队和隔壁的六队合并了。现在两个队加起来有二百四十五个人了。我把会计工作交给了六队的会计。从六队中选了两个有初小文化的小伙子当了我的徒弟。我比原来要稍微轻松一点。但是关键技术，正如大舅说的，没有三到五年是学不会的。我之所以速成学会。是沾了大舅舅的光。他所负责的酒厂每次勾兑酒时，别人都进不去现场。而我是不去还不行。他的两个后人对这行技术不屑一顾。他很希望把手艺全部传给我。所以手把手的，不失时机的教我。正如民间有一句话说“烂草澄三年都会成精”。我认为自己还不是烂草。

我们这出戏原创是你。支部书记跟我谈起你时说，不应该放你走。哪怕让你当个闲职大队干部，他也会省很多心。

队长说等你回来探亲时，一定劝你不要再去铁路上了。他愿意把队长位置让给你。这个队变大了。他好像有点驾驭不住了。他说你就是谋士，是个能办大事的‘孙仲谋’。他想让你接他的班。

我也是希望你回来，我可以把烤酒技术教会你。大舅会出粉丝这个技术也希望教给我。我这边走不开。大舅年事已高，万一不幸，他的绝技岂不失传了吗！我都快急死了。

他作的粉丝亮晶晶的。嚼在嘴里滑滑的，弹弹的。在锅里煮三二个小时也不糊汤。你不是也深有感触吗？我真的是急死了。我多么盼望你能回来帮帮我。

听说铁路上工作既苦又危险。你自己要好好保重。不知几时能回家探亲。我期盼着兄弟早日相见。

妈的身体很好，妹妹们都好。她们也经常念叨二哥，什么时候带糖给她们吃。

纸长话多，一时难尽。下次再聊。

哥月亮

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不是为了莎莎，我还真是应该打回老家闹革命。人生一世，只要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能为他人服务作出一份微薄力量，贡献出自己的智慧。我想在农村也是一样可以发光发热的。正如保尔所说的，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

想想自己参加修铁路工作动机，心中一直有一个保尔的魂魄附身。希望有一个在风口浪尖上建功立业机会。不说成什么大器，也要改变自己庸庸碌碌一生的命运。我庆幸现在机会来了。没理由不去拼一拼。

莎莎是我心中最放不下的人。她托马钧钧给我送信来，是多么的希望我能与她在一起。她对我是如此的用心，我万不能辜负了她的心。天不负有心人，我俩在一起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没有理由放弃，也不敢放弃，这是一种责任。是内心的归属感所在，是不能违背的天旨，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离开了老家，仍然有人在惦记着你，在欣赏着你。这是对我心里最大的宽慰！心里觉得有种甜甜的自豪感。起码我在农村没有白白地浪费青春。我的人生开局脚步是走正了的。完全是得益于长辈老师们的帮助和教诲。

在受伤的第三天晚上。班开长召开班会，讨论我受伤的处理意见。班长说：先让汪月明自己讲一讲受伤过程。我简单讲述了受伤过程。

班长说：“你还没分析造成事故的原因呢？”

我想想说：“就是不小心脚从踏板上滑下来，车子还在往前开，就压上了呗！”

“没那么简单吧！”班长说。

“我想不起来其它原因了。”我回答说。

“我跟你提个醒，你出事那天上半夜到哪里去了。”

我想想后说：“到段里去找同学了。”

“你几点回来的？”他问我。

“大概十点到宿舍的。”规定十点以前必须回集体宿舍。我好像没有违反规定吧。我心想。

“这就对了吗，你回来洗一洗，弄一弄，就到十点半了，你躺下还不到四十分钟，我就喊大家起床了。你实事求是的讲，你躺下这四十分钟睡着没有？”

我回答说：“睡着了。”

“所以吗，你上大夜班之前，总共休息不到一个小时，根本没有休息好。上班时精神状态就不佳。有几次我看见你疲倦地靠在机器上。我认为你的事故就是因休息不好，导致精力不集中，造成的严重后果嘛！”。

原来他挖了一个坑，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现在请大家讨论一下。如果没意见就这样定性了。”他的语气不容商量，而且先定调子。后讨论。推理好像很严密。大家都顺着他的逻辑在思考。一时整个工棚里鸦雀无声。都没有反应过来。

班长对我受伤的责任分析，估计从出事故后，就在开始琢磨了。出了事故开分析会，这是划清安全责任规定所在。不得不作，属正常工作。可他这样主观臆断下结论是我的责任，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肯定是不正常现象。我怎么感觉真的是又遇到邵主任那样的人了。看来哪里都有张世贵呀！真是命苦啊！我一时张口结舌。只感觉心里有些委屈。全班几十个人都不说话，说明他们的思维被班长牵着走了。

高元德先是咳了一声后，结结巴巴的说：“班，班长！汪月明晚上在堆场，睡，睡了过一个多小时。我可以作，作，作证。不信你问其，其他人是吧！”

班长说：第一次上大夜班，即使睡一个多小时，也属睡眠不足。仍然是造成事故的主要原因。”他用武断的语气反驳道。

我觉得他说的事实是表面现象，有牵强附会故弄玄虚在里也。容易蒙蔽人。自己当时就是脚踩滑了，根本不是疲惫导致的失误。我把这个事实告诉大家后说：“班长，你分析的情况与事实不符。我是当事人，当时踏板是湿的。胶靴也是湿的，而且还沾的有黄泥巴，车子一启动，脚赤溜一下就滑下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希望你尊重事实。不要主观臆断好嘛！”

他听完我的陈述后说：“任何事故的出现，我们不能只看表面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