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我的头发也被理发师给推得一干二净，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和乔野第二次剃光头了，而第一次剃光头，还是在台北，一个离阿德家旅馆不远的小理发店里，当时是因为万念俱灰，这次却是为了帮助小鱼这孩子重新树立对抗病魔的信心。这让我觉得，剃光头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是一种对抗消极生活的方式……

送走了理发师，我和乔野还有乐瑶，一起站在病房的门口，乐瑶很感激的对我们说道：“今天这个事情太谢谢你们了，没想到你们也挺性情中人的，这点跟我的脾气很投。”

我笑了笑，回道：“谢什么的就不用说了，都是为了帮助这个孩子。要说，你也很让我们另眼相看。因为有些明星只是把慈善当做是作秀的工具，但你不一样，刚刚听护士说，关于小鱼的安排，都是你亲力亲为的，这份真诚，恐怕就是我们也做不到。”

不想乐瑶却回道：“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对那个小山村的感情，他们对我来说都是亲人……那里也有我很多的回忆。”说到这里，她的面色变得极其复杂。

我和乔野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但却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感触，想必在那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她一定有一段珍藏至今的回忆。

随后，她又笑了笑对我们说道：“我和你俩说这些干嘛啊，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和你们也搭不上边儿……对了，江桥，我这人待人接物一直很简单，今天你们做的这些事情，足以证明你们的人品，我愿意拿你们当朋友，所以曹阳这事儿，我愿意听你们的一面之词，你们之间的恩怨就交给我来解决吧……”停了停，她又补充着说道：“那小子确实挺不是个玩意儿的，不学无术就算了，还整天带着一副从旧社会遗留下来的官僚主义嘴脸，祸害好姑娘！”

我很认同的点了点头，乔野则没吭声。

这时，乐瑶又将我俩打量了一遍，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你俩的底细我都知道……乔野是南京江建集团的少掌门；江桥你是杨瑾的儿子……来头都不小，本来以为你们会拿自己的家世来和我较劲儿，但你们都没这么干，这证明你们骨子里都是挺务实的人……所以，就算你们没有为了小鱼的事情出分力，这个忙我也一定会帮的……不过，也希望你们好人做到底，有时间就来陪陪小鱼这个孩子，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们的，也对你们那个什么硬汉三人组充满了期待……”

我和乔野同时表态，说道：“放心吧，我们这事儿也不是为了讨你欢心才去做的，以后一定会经常来北京看看这孩子的……真心希望他能挺过人生的这场大劫难！”

“嗯，尽管希望渺茫，但还是承你们的吉言，等待奇迹的发生……”稍稍停了停，她又转而对我说道：“江桥，我知道曹阳的事情放在你心里，就是一块铁疙瘩，索性就今天晚上约在一起聊一聊，我做东，地点就订在你们住的维景国际酒店，你看行吗？”

“当然行，太感谢你了。”

“那就晚上见。”

“晚上见。”

……

离开医院，我和乔野打车去往了自己住的酒店，这一路我们并没有怎么闲聊，原因在乔野，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可能是被小鱼这孩子触动了。我知道，自从有了一颗做父亲的心，孩子就成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不知道驶过了多少条路，当出租车再次在一个有红绿灯的路口停下时，乔野表情更加恍惚的看着窗外，眼睛里竟然渐渐有了泪水，他终于低声对我说道：“江桥，你知道吗，当初我和秦苗的那个孩子，我们给他起的小名就叫小鱼，秦苗说，希望孩子能够像一条得水的小鱼，一辈子都可以活在自由自在的生活中。所以，我在医院看到小鱼就心疼的不行……呵呵，可有时候，这现实和愿望还真是背道而驰，似乎叫小鱼的命运都挺惨……但我真的希望医院里的那个小鱼能活下去……我想好了，等我这次回南京，我就带着秦苗一起来北京看他，等他病好了，就收养他做自己的孩子，我真的觉得，我们的相见是冥冥中注定的。”

我心中也很伤感，许久之后才点头回道：“如果一切都顺利，那真的是一段佳话……希望小鱼这个孩子能挺下去。”

“我会尽力的。”

我看了看乔野，为他表情里的坚决感到震惊，也希望小鱼这个孩子能成为解开他和秦苗以及苏菡之间恩怨情仇的一把钥匙。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回到了自己住的酒店，乔野却在进酒店之前拉住了我，然后对我说道：“江桥，既然乐瑶答应帮忙搞定这件事情，那今天晚上我就不陪你一起了。我得先去天津处理完那边的事情，然后回南京带秦苗过来……你能体谅我现在的心情吗？”

“嗯，去吧，北京这边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那行，我现在就去高铁站。”

“等等……”

乔野回头看着我问道：“怎么了？”

“天津那边的工程，咱们就现在聊一聊吧，我这边也不能拖太久了，能不能给我们公司做，就等你一句话……我在这里先表个态，无论你最后是怎么决定的，我都报以理解，因为我很了解我们公司的实力，如果你把这么大的工程交给我们做，肯定要比交给其他公司做的风险大的多……”

乔野打断了我，笑了笑向我问道：“江桥，你相信奇迹吗？”

我点了点头。

“那你就给我一个奇迹，天津那边的工程，我决定交给你们公司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停了停，他又对我说道：“天津的工程我不打算赚钱了，所有的盈利我都会以小鱼的名义捐给福利机构，希望能帮他积一点福报……而你要做的，就是不要让我失望，不奢望你能做到其他公司的水平之上，但也不能是水平之下……你有信心吗？”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回道：“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对自己有信心，也对金秋推荐的人有信心，我们会超出你预期完成这个工程的。”

“嗯，这边工期还是挺紧张的，你处理完北京的事情后，也尽快回南京组建一个团队，然后和我们集团在天津的办事处对接吧。”

“我明白，如果顺利的话，我明天就回南京。”

乔野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只是轻拍了我的肩膀之后，便匆匆向停着出租车的那个地方走去。我的心情却有点沉重，不是因为现在的他太相信缘分，而是心痛他太想在困惑的生活中寻找到一个出口，最后恐怕却只能收获绝望……此刻，我真的希望小鱼能成为我们口中的硬汉，战胜白血病这个可怕的恶魔，然后为我们带来一丝只有奇迹才会散发的曙光，让我们这些看着他的人，也有勇气将生活里的困难全部打倒……可是，什么奇迹才是我心底所渴望的呢？……又有什么奇迹能够打败我心里的那头怪兽？

……

进了酒店，我乘坐电梯到了自己住的那个楼层，然后站在了肖艾那间房的门口，房间里有音乐声，我知道她人就在房间里，这也间接证明，曹阳已经对她采取措施了，因为这个时间点她本该和乐队一起排练的。

我按了按门铃，小片刻之后她便穿着睡衣打开了房门，看了我一眼之后，向我问道：“有事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在心里权衡好，到底要不要带着她一起去参加今天晚上的饭局，我打心眼里不想她再次去面对曹阳这个垃圾，可这又是她的事情，如果她不在场，好像也说不过去。

愣了数秒钟，我才笑了笑回道：“呃……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想找个人聊聊今天的天气。”

肖艾下意识转头看了看窗户外的世界，然后说道：“这天气有什么好聊的，阴的像一张死人脸！”

我又笑了笑，回道：“你这么说话，让我觉得眼前的这个你，有点像曾经的肖艾了……我记得那时候的你，就喜欢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表达……要我来说，今天的天气虽然有点不讨喜，但最多也就像一张得了抑郁病的脸，没你说的那么吓人！”

肖艾没有说话，她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其实，我心里明白，此时的她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抗拒我，所以不经意间便又流露了自己的本性……可这样的她，真的很好，我喜欢眼前这个干净利落的她……我又记起，曾经的她，似乎比今天见到的乐瑶要更幽默，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都很轻松。

因为长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渐渐变得有点尴尬，她的门前好像成了不宜久留之地。于是，我便在阴郁的天气中对她说道：“今天晚上，我想约你吃个夜宵，然后再和你聊点事情，不知道你有空吗？”

“你要有事情说的话，就趁着现在说吧……吃不吃夜宵一点也不重要。”

“我要说的事情可能得等到晚上才有结果……如果你在酒店的话，我敲你门。或者，你觉得吃夜宵不方便的话，我们站在各自的阳台上聊聊也行。”

这次，肖艾终于点了点头，而我终究也没有决定带她去参加晚上的饭局。我只想将这个事情自己一肩扛下来。因为我知道，等某一天我和金秋结婚后……就什么事情也不能再为她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