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就叫苍冥！”

司清看着接过药躲在一旁的孩子，不容拒绝的说道，“记住了吗？”

小乞丐神情不解，随后，他的眼中迸发出两抹光簇，重重的点了下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记事起，周围人就叫他白毛怪，小怪物，狗东西。

他听说，他娘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疯女人，怀里抱着他不肯放。

有一天在街上发疯，被一个赌棍捡了回去。

后来那赌棍赌的倾家荡产，就把他们娘俩抵了债。

再后来，他娘也被转手了好几次，只是不管到了哪里，周围的人对他们都充满了厌恶。

因为他的一头灰白色头发，一出门，总会有人用石头砸他。

他娘病死时，有一阵短暂的清醒，只扯着他脖子上的荷包，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摘！”

之后，他就开始了猪狗不如的生活。

为了找吃的，经常被毒打，人们觉得他就是个怪物，接近一下都会沾上霉运。

长久的这种生活，他开始怨恨周围所有的人，因为偌大的长乐城，没有一个人帮助过他。

他有时候真想把他们全部都杀光，这样，他就有吃的了。

司清见他半天不说话，又特意问了小黄，命格簿子里，苍冥不是哑巴，应该只是长时间不跟别人交流所带来的影响。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剃的光溜溜的脑袋，眉眼间是有几分苍冥长大后的影子，只不过，太瘦削了，还是不太清楚。

她没见过他光头的样子，觉得手感很是奇怪。

苍冥收回思绪，眼睛慢慢盈上光彩，越来越亮。

苍冥。

他有……名字了。

虽然他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会给他起这个名字，但他觉得很喜欢。

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似乎也被填满了那么一点点。

“这个药内服！你身子太弱了，要尽快恢复！”

苍冥没错过女人眼里毫不遮掩的嫌弃，心里有些难过。

这女人真是善变，刚才还是垂怜喜欢他的模样，现在又嫌弃他。

正盯着药瓶走神，女人又将药瓶拿回，直接倒了一粒出来，喂到他嘴里。

他怔愣一下，将药吃到嘴里，这才知道，原来药这么好吃，甜丝丝的，一点儿都不像旁人说的那么难喝。

“明天开始，我教你识字，你用过早膳便来寻我。”

苍冥的眼睛眨了眨，浓密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突然便咧开嘴笑了，朝她重重点了点头。

司清见过苍冥很多种笑，不屑的，讽刺的，坏坏的，唯独没见过苍冥此时的笑。

突然一种酸涩，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传膳！”

不是饭点儿，司清却叫了膳。

“尊上，我要吃烤肉！”

小黄兴奋的叫出了声，不过它绝不会承认，这是它同意当猫的真实原因。

桌上布满饭菜时，苍冥看到那烤的焦黄冒油的烤肉，各色菜品和香喷喷的白米饭时，眼都看直了。

可他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没任何动作，他知道，他是不能上桌的。

饭菜上齐，趴在司清怀里的小黄，迫不及待地蹿到了桌上，美滋滋地蹲在了一个空盘前。

苍冥从不知道，一只猫可以有那么丰富的表情。

苍冥去看女人，却发现她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很是正常。

“再拿一副碗筷！”

伺候的丫鬟不明白为什么，但不敢多问，还是照做了。

苍冥却默默低下了头，她的爱宠平时便可以这样？

“还愣着干什么？坐下吃饭。”碗筷拿过来，司清看他一眼。

苍冥一愣，随后诚惶诚恐地坐在了她旁边。

“喵！”小黄迫不及待地伸出小爪子，指那盘烤肉。

司清用筷子夹了一大块放在它面前的盘里。

小黄优雅的低头个头后，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看了看苍冥拘束的样子，司清也夹了一块放在苍冥盘中，“想吃什么自己夹，小黄不会用筷子，难道你也不会？”

苍冥立马摇头，又不太自在的点点头，他确实不会，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坐在桌前吃过饭。

他细细打量司清的动作，只看一遍就会了。

入口的烤肉很鲜嫩，苍冥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也想像那只猫一样狼吞虎咽，但他忍住了。

他偷偷学着女人，可以放缓了动作，连咀嚼的动作都放缓了。

司清忽然就想起，以往男人吃饭，虽很快却不失礼，他一直便是如此。

“快些吃吧。”看出他的拘谨，司清提醒了一句。

苍冥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她看出来了，他根本不会用筷子。

“以后你是这皇宫里的主人，不必这般小心翼翼。”司清道。

司清随口一句话让苍冥愣住了，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咽下。

是他听错了吗？以后他是皇宫里的……什么？

他愣愣看向司清。

这个女人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可对他，总是有种说不出的东西，似乎，她眼中的他，是另一个人。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司清提醒道。

他从没别人身上得到过这么多的善意。

他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还是一个他这样的怪物。

看着大快朵颐的那只猫，他突然就很想知道，这女人对他的纵容会不会像那只猫一样。

想着，他放下了筷子，直接用两只手抓起了肉块啃，不一会儿就啃得满嘴是油，吃相很是难看。

司清：……

她将离得远的几道菜挪到苍冥面前，“也不用太急，这些都是你和小黄的。”

小黄见状，不由得急了，指着苍冥面前的几道菜“喵”地叫了一声。

司清无奈，又夹给它。

没多久，满桌菜全部光盘。

小黄舔了舔爪子，又捋了捋嘴边的毛，意犹未尽。

苍冥也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水，他从没吃这么饱过。

饭后，有丫鬟端来茶盏，司清先净了手，随后漱口，正要将水咽下的苍冥，立即有样学样的净手，漱了口。

“去歇着吧，先把身体养好，你要多睡觉，这样才能长高。”

苍冥望着她许久，学着其他人行礼的样子，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礼，出去后，又小心翼翼地阖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