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回家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她身上挂满了东西，今天，她是特意从星辰和星月照例在写作业，王梅帮着套被套，秀秀这样式的被子虽然费布，但是特别省事，她有些羡慕。

凌云身后背着背篓，胳膊挂着布袋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大木箱子，王梅看到赶紧要帮着接，却又无从下手。

凌云道：“妈，你别接，箱子重，等我把它放炕上，其他的再一样一样卸下来。”

王梅赶紧把被子拉开，凌云愣了下，拧着眉把箱子放到了炕上，只听箱子“咚”的一声，有瓷器的撞击声。等把背篓卸下来，星辰和星月已经自发拆起了盲盒。布包裹打开，是星辰和星月的两套衣服，虽然压得很实，仍旧很占空间。王梅开心的拿起来给星月和星辰比了下，略大一点点，大红色的，印着福字，特别喜庆。尤其最近星月和星辰养得白白嫩嫩的，穿上就跟那画上的童男女似的。

星月道：“妈，你真是会挑！”

王梅也点头附和，“秀秀挑得是好看！”

“对啊，完全挑到奶奶心坎里了！”星辰不是很留恋的脱下来，这肯定是过年穿的！另一套深咖啡色背带裤，配了件白色毛衣，外面是件粉色带金绣的盘口小袄，穿上去粉嘟嘟嫩汪汪的，星月星辰都很喜欢。

王梅觉得不耐脏，但看到俩孩子衬得更亭亭玉立，也就没说什么，有条件，谁不想宠着孩子！

紧接着，星月美得不想脱，王梅怕赃了，连哄她道：“过年换着穿好不好？”

星辰道：“奶奶，你不是给我们做了袄子留着过年换呗！”

“奶奶做得可没这好看！”

王梅失落道，星月边换下衣服，边安慰道：“我觉得你做的好看还暖和！”

星辰点头附和，“对啊，奶奶做得暖和，爷爷说过年冷，肯定得穿奶奶做的！而且，那里有奶奶对我们满满的爱意呢！”

王梅那点小郁结瞬间不见了，她觉得自己做得是不差哩！

凌云忙着把木箱打开，耳朵一下不漏，这俩孩子总能把婆婆忽悠好的！以前就是，一会儿把她磨得气半死，一会儿又哄得她眉开眼笑。

木箱子的销子一打开，盖子瞬间被弹飞。上面是件大红色绣金花的毛衣，还有双黑色女士皮鞋，凌云直接递给婆婆，无需多言，星月道：“奶奶，你快试试！”

王梅不知怎的，突然抹起了眼泪。这孩子每天累死累活的，脸都吹黑了，怎么尽想着他们呢？！

毛衣下面是四坛子酒，那是金陵城的老字号，王梅又心酸了。

星辰道：“奶奶，你是欢喜激动的掉眼泪了吗？”

“奶奶是欢喜，也心疼你妈！”这一天天陀螺一样的，是个人都觉得累。

凌云莞尔：“谢谢妈疼我！所以我更要疼你们啊！”

那酒一一取出，里头居然还有件男式毛衣，灰黑麻花款的，王梅突然道：“这大小，是给老二的吗？”

凌云的欢快凝滞了下，想说：这是给爸的！但她委实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讷讷点头，大小也差不离，就当是给顾子文的吧。王梅见她点头，打开看了看，满意的不行，顺手就帮着叠进衣橱里。很好，男式的衣服，那里只有一件袄子和一条裤子。目前又多了一件毛衣！至于他之前的衣服——本身穷的也就一套衣服！

王梅看着凌云后拿出来的男式棉袜，赞许的点头。有三双呢！秀秀就是周到！

凌云无语，把背篓里的调味料和下面的布料给取出来。王梅一看，那布料细滑亲肤，她都怕手上的茧子给勾坏了。

“这个做裤衩子挺好，回头啊，我教你做！”以前老二的裤衩子都破破烂烂的，补丁摞补丁的，如今做新的，以秀秀的女工，有点悬乎！

凌云快崩溃了，替个名义上的丈夫、实际上的陌生人做贴身衣物，她好难啊！可她还不好拒绝。

她晃了晃头，把布料打开，薄薄一层，却是六尺六长、八尺宽的。

“您裁些，给您和爸，还有政政都做些吧！”

王梅犹豫了下，还是裁了一小块，给老头子和老三一人做一条就够了，她还是用布头拼拼吧！

凌云看着她叹口气，婆婆什么都好，就是总委屈她自己。她拿剪刀刷刷剪下长约一米五，宽约一米的布。王梅摇摇头，她跟秀秀就做不了假！

星月撇撇嘴，奶奶前世就这样，说“不要不要”，给她了她又很开心，对老妈不能坦白点嘛！

王梅帮着归置东西，就听外面老头子的喊声，“王大梅子，该做饭了，不吃饭了啊？！”

王梅才恍然天已半黑，她赶紧出门，东西都没拿！

凌云跟出来道：“妈！你家里还有米面细粮？”

那必然是没了！昨晚那一顿，为了老头子面子，一顿霍霍光了，连同秀秀给的外加上自家原来磨的。

凌云了然，看了眼孩子，把酒留下一坛，衣服又放进去，道：“先在这做了吃，等下天黑透了，把东西再带回去！”

这时候带回去，可太招摇了！

晚饭做了辣炒白菜丝和蒸野鸡蛋，两孩子现在也不挑食不吃鸡蛋了！调料足，食材天然，味美得很。配上白米饭，老顾头心疼大米，但一大锅呢！凌云道：“爸妈，你们敞开了吃，别省了。迟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顾礼旺没忍住，用筷尾点了点她脑袋：“秀秀啊！你现在越来越像浑小子！”

王梅也笑，把秀秀给孩子和他们置办的东西一一列出来，末了才发现，秀秀自己是啥都没添啊！身上的衣物好像还是头先添置的那套！王梅道：“秀秀啊，你别老是顾着咱们，你得多疼疼自己啊！你看你天天上山，那么拼才赚些，结果都贴补咱们了！”

顾礼旺道：“我跟你妈，我们有手有脚的，冻不到饿不着的，你逢年过节时，手里有就孝敬点，平时别这么大手大脚的！”

凌云看看他们，酸酸的低下头：“也没孝敬多少啊！爸和妈都没两件像样的衣服呢。”

顾礼旺道：“咱们就不差了！村里有几个比得上咱的？！如今你扯了布和棉花，我跟你妈，正经穿了套新衣服呢！老三都沾光穿上新衣服了，这在咱村里，那可是头一份！你爷都没有！”

凌云抿嘴笑，“是哦。忘了孝敬咱爷了！咱爷大年初一大寿呢，七十古来稀啊！”

王梅笑道：“你上次给的布足够了，棉花我找些旧的絮上，给你也爷做了套新的棉袄，回头再做双鞋子，就齐活了！”

“那棉袄是您送的，我给买双鞋吧！”

顾礼旺摇头：“咱家虽然分了，在你爷那可不能这么分，不然你大伯你三叔家怎么办？”

凌云受教的听着：“那回头我再找头野猪？！”

顾礼旺又气的用筷尾戳她，这个不长心的！

星辰星月边吃饭边偷笑，王梅看她们笑得跟小仓鼠似的，着实可乐，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就歇着呗，冬捕的时候会把你爷爷过寿的肉留下来的！”王梅解释道。

“你得顾惜自己！”顾礼旺道：“你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

星辰星月点头，凌云默然。等把给婆婆的东西送回去，她终于憋不住对星辰星月道：“我只是想给你们无忧的生活！”

可若只她一家独好，很容易成众矢之的。而今，她有些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