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过得貌似风平浪静。魔女看着依旧冷艳，说话刻薄。小小真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叽叽喳喳，喧闹欢泼。我则是心不在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渴望对这陌生的三界有更多了解，知道因何而来会将去往何处。但我踏出这一步，便是与魔为伍，对于师父和司天行府是否也就意味着背叛。或是还就这样养尊处优，不动手脑的活着更好。

思绪乱到飞起，浑然没有听进台面上说的话。

“繁姐姐，你怎么一句不说呀，是不是小小话多，抢了你的话匣。”

“哪有，小小你说得开心，我听着也乐。”

“时候不早，让婢女们侍候更衣睡下吧，明日我们就要返界。下次相见就是来年。”说完，寐染意味深长的看着纷繁，明显她在动摇，须得再推一把。

“还真有些舍不得，与两位姐姐有缘相聚，望来年再能聚首。”

“借小小公主吉言，我们共饮此杯。”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凡人命薄寿短，不知来年是否再能相见，我满饮此杯，祝两位公主安好。”

莫是我说得有些伤感，一杯接着一杯，这酒不冲口但绵力十足，我竟喝得有些恍惚。情绪感染，小小竟也大胆贪杯，最先卧倒。

恍悠悠回神过来，魔女兀自独斟独饮，似有些神伤，画面清奇。

“我母后在世时，常与我和弟弟一起月下品酒，弟弟酒力乏胜，每每最后就剩我们母女对饮。我父帝常年巡游魔域不在宫中，深宫寂寞，只有我们三人相依为伴。母后归元后，我饮酒时总会想起过往种种。今日竟也被你挑起兴致，多饮几杯。”你哪天少喝了，装吧。

“寐染公主生在帝皇之家，别说的楚楚可怜，对于苦苦生存的普通人，这些都是无病呻吟。”

“纷繁你也生在帝皇之家，可有自觉其乐。旁人看我们享尽荣华富贵，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皇权下的阴谋算计，是连亲人都能执刃相见的残酷。”

“寐染公主是喝多了。”我不想和她扯些有的没的，只想尽快拉入正题。

“非也，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与你说这些，也只想表明你我虽是两界，却无不同。纷繁你见我咄咄逼人，气势盛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身为嫡尊又是长公主，主母归元，宫墙内外多少心怀揣测之徒，我不但得防着还要叫他们怕我，威慑之下才能减些许冒上狂徒的野心，实则艰难得很。”

“你放心，我不怪你盛气凌人，不怪你阴阳怪气，不怪你口出恶言，真的，我从没生过你的气。”

这话估计会遭雷劈，为套点情报真是够不要脸的。

“纷繁你能这样想，寐染我便也能宽心。以繁妹妹的气度，我把宜兰公主的往事告诉你，想必你也能原谅夜后和昼皇。”

“你有话直接说”

“三界之中属天人命寿长久，物境丰泽，可什么人活太久都会心生倦怠，仙境虽美伦美奂不缺用度，但也界律森严平淡无奇。凡界则不一样，人乃六道众生，有七情六欲，有悲欢离合，人间本就是个戏台子，偶时天家在云上看不过瘾便会直接下凡来过一过烟火日子，演一段爱恨情仇。”

“你什么意思”我觉得魔女接下来不会有好话。

“宜兰公主自幼入司天行府，深得夜后宠爱。十岁开萌，十五岁时已擅用咒术，夜后将无始天尊亲赐的玄琴给她用作法器。玄琴可是大有来头，无始天尊以玄琴之音修道练法，这琴经上千年已吸收精纯灵力，这可是当年无始天尊收夜后为座前弟子的授礼，可见夜后有多疼宜兰。可惜宜兰情窦初开偏又遇人不淑，竞与天人结下露水之缘，甚至有了身孕。这可是违逆之大罪，更何况宜兰是未来的司天行尊，本该守贞担奉天地，这样一来且不是亵渎天地神明。夜后要宜兰招出那天人，你姑姑抵死不从。夜后一气之下封住她七经八脉从此不能再施咒练法。昼皇从夺魄勾下求回宜兰一条命，却终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我脑袋嗡嗡的响，我不是没有猜测过姑姑是为情生事，可我绝没想到还能这么玩，真是脑洞也被无限拉伸，完且不用按章法来度量来揣测。

这都不能用freestyle来形容，简直是free到没有style。

我也没想到柔弱温婉的宜兰能有这个魄力，很好奇是哪位神仙哥撩了神仙预备役部队里的宜兰，太不可思议，世界真奇妙，不对，三界真奇妙。

我此刻只想飞到兰阁，把过程包括细节都亲自问上一遍，那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爱情啊，太羡慕嫉妒没有恨。

“你可别怪你师父狠辣，夜后一向如此，心肠最最硬不过。但你也别觉得昼皇心地良善，其实夜后一直怀疑昼皇知道那天人是何许人，但却顾念九重天不肯明示。不知天人何许，夜后也不能上九重天伐罪，这口气生生咽下，从此昼夜行司互不两立。”

寐染见我沉声不语，以为我是被吓着，不怀好意的明劝暗拆，想破坏我们师徒关系。这魔看来智商一般，当然一来她没想到我不是“我”，我有超越年龄和时空的思想。二来我认识我师父可是很久很久啦。

师父没有要宜兰的命，绝对已经是网开好大好大一个窟隆，换作旁人，灰飞烟灭，秒秒钟的事。只是唯一的担忧，我喊她师父才个把月余，感情基础太不牢固，若她看破我实相，是不是一定就不留活口。

“昼皇又是何方神圣”

“昼皇与夜后前世原是无始天尊座前的一株并蒂莲花，千年成精于座前许下修行宏法之愿，便入六道轮回。当年司天行府府首虚妄的师父实修道长识出这对姐妹慧根收入门下授业。”

“那应是姐妹情深才对，为这点事如今就势同水火。”

“纷繁公主细察入微，不过这等事我一不在行府之躯又能知得多少。不过繁主你入府已有时日，怎得这些行府旧事一概不知，夜后不愿相告也罢，你那虚妄师叔也三缄其口，你师姐看着是护你实则也未诚心相待。”

“染公主是为我鸣不平还是另有所图。”

“纷繁公主，我诚意示好，他日你执掌司天行府，魔族愿助你一臂之力。”

“那我先谢过，时辰不早，寐染公主早些歇息。”滚犊子，当我三岁小孩儿哄呢。不过她哄我不假，但事实依旧是事实，我只是姑姑的替代品，是师父的一枚棋子而已。也罢，安守我本份，毕竟作为工作，待遇算优厚的。

可这世间有种情绪叫“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