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吓了一跳，再一看，又是孙大花，她冷着脸把胳膊从她怀里拽出来，没理她，转身就走。

“死人了，真的死人了。”孙大花已经蹲坐在了地上拍打着地面。

看着地上飞扬的尘土，林暖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人，真是太埋汰了。

孙大花的闹腾引来了刚睡醒的村民。

“谁死了？”

“李大，李大死了。”孙大花的眼泪和鼻涕流了下来，她用手一抹，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的，让本来想上前扶她一把的两个大娘停住了脚步。

“李大昨天不是还没事？”不知道是谁把村长叫了过来，村长一边提鞋一边往这边跑。

“村长，李大死了，我怎么办呀？我肚子里的孩子才几个月？”孙大花也不用别人扶，站起来就扑到了村长身上，顺手就把手上的鼻涕抹到了村长身上。

跟着一起跑过来的村长媳妇看到了，眼皮耷拉下来，上前一步扶住孙大花：“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跟去看看吧。”

村长没注意身上的鼻涕，毕竟已经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这衣服已经很脏了。

孙大花跺了跺脚，本来想让村长帮着安排她以后的生活，被大家都打乱了，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往回走。

李大孤零零地躺在一张竹席上，连个褥子都没有。

村长的脸色有些难看：“李大伤那么重，你怎么不让他直接躺地上？”

孙大花摸了一把鼻子甩到地上，吭吭唧唧地开口：“李大昨天流那么多的血，家里就一床好点的褥子。”

这意思，是怕李大把家里的褥子霍霍了。

不少人都在心里叹气，也不知道这孙大花是精还是傻，再好的褥子有人命贵吗？李大死了，就剩她一个孕妇，怎么生活？也不知道这位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李二呢？去哪了？”村长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李大没救了，脸无血色，脸惨白惨白的，身上只盖了个破床单子。

“大夫来了。”随着喊声，苏老大夫从外面走进来，蹲下看了看李大，很快站了起来：“失血过多，又没有好好照顾，现在都硬了。”

村长觉得都喘不过来气了：“李二呢？他哥都没了，他去哪了？”

孙大花低头不说话，现场一片沉默，很快就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人，边跑边提裤子。

缩着脖子走到近前，先看了一眼李大，发出巨大的哭声：“哥？哥？我的哥呀……”

这哭声，婉转悠扬，可以跟哭丧的媲美。

“闭嘴！你哥半夜没了你不知道，大早上的你去哪了？”村长的的怒火憋不住，都冲李二发泄出来。

李二低着头，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我去撒尿了，昨晚，我嫂子看着我哥。”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孙大花。

孙大花下意识地回了句：“我难道还能一晚上不睡觉就盯着他！”

这话说地，起码晚上也要起来看看，不至于等天亮人硬了才知道。

“为什么不盯着！这是你男人，你不盯着谁盯着！”孟四婶突然吼出声，眼睛里都是火星。

“李大流了那么多血，你给李大喝药了吗？你为什么不给李大盖上被子？你但凡上点心，没准李大就不会死了！”孟四婶的语气幽幽，听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你别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李大受伤又不是我的错，都是那些恶人的错。”孙大花被孟四婶指责的有些慌乱，但不知想到什么，很快挺直了胸膛。

“要是我们不离开就好了，不离开就没错了，就不会受伤，就不会死人……”孟四婶痛苦地蹲下了身子。

“是呀，如果不离开就好了……”

家里有人受伤的，很快也陷入了这种情绪的慌乱中，林暖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好事。

“你们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逃荒吗？”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你们知道原县为什么不让外人进去吗？”云平看着大家茫然的神色继续问道。

“前段时间有山匪袭击了原县，不仅抢了大户，还杀了一部分百姓，虽然后来被官兵杀死了，但有人说被杀死的不是真的山匪，不仅如此，县令还决定提高赋税。”

云平说的每句话大家都能听见，可却听不懂。

“照你这么说，是这里有问题，又不是我们那里有问题。”声音一出就知道此人心里不痛快。

“我听说你们是从济县那边来的，我听说济县今年有蝗灾，不仅吃光了粮食，连树皮草根，就连房子上的稻草都被吃光了。”

“什么？”大家的脸色瞬间都白了，连盖房子的稻草都被吃了，这得多厉害的虫子呀。

“云兄弟说的是真的？”村长的脸色更白，不仅担心现在这些人，也担心村里还没有走的人，不知道留下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当初那些人不肯走，村长还抱着一线希望，万一没有蝗灾呢？

可没想到……

不说村长的懊恼，就说其他村民，脸上都是担忧彷徨，谁在村里没有个亲友呢？

“先别管村里人，就说咱们自己，是不是要先离开这里，我们身上都带着伤，是不是找个地方休息下，要不然那些恶人再返回来，我们不一定能撑住。”

林暖在村里没有亲人，最是冷静，提醒众人。

“就是，这条路上可不是只有咱们，要防着其他人，咱们管不了留在家里的人，就管好自己。现在大家都说是东西，走上一段距离，再找地方休息。”

村长也被林暖提醒了，这里昨晚发生了冲突，肯定有人看到了，如果再来一拨人，他们不一定能顶住。

其他人都听话的去收拾东西了，只有孙大花尖着嗓子问：“李大怎么办？”

“怎么办？埋了！”村长没好气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有点亲戚关系，谁愿意理他们，这两口子都是不讲理的。

叫了几个村民，在路边挖了个坑，把李大埋了进去，没有棺材，只用破席子裹了埋进土里。

村里有老人带了纸钱，递给孙大花几张：“剩下的给我留着，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其他人都拿走各自的东西等着孙大花他们上路。

受伤的人都进了骡车，路上走的人都很沉默，大家脚步虚浮，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情说话。

一个上午，大家都默默地走着，直到中午走不动了，看到前面有一个村子，村口无人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