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岸有点头疼，倒不是头疼他学艺不精，而是头疼他小师叔姜南枝和小师叔公慕北行。

去御剑山庄不带他，去夷桑不带他，这去云游了还不带他。

他怀疑，他这个小师叔估摸着已经忘记还有他这么个小弟子在国公府了。

不过想想，这事吧，也不能全怪他小师叔。

因为从秦王府回安国公府后，景渊世子虽性命无碍，但是身子却一直不大好，还容易招邪祟。

他小师叔让他把景渊世子的事情当成一次历练，让他助景渊世子早日康复，所以他就来了安国公府。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景渊世子的事情，会那么难办。

眼瞅着要好了，然后就要出点问题，所以他就“被迫”一直滞留在安国公府。

后来吧，好不容易景渊世子是没问题了，偏偏六皇子慕非白谋逆了。

因为担忧其父安国公景策的安危，景渊世子被子一掀便奔赴战事前侧。

然后......好不容易大好的身子，为救其父又重伤了。

于是，他不得不又留下来配合大夫为景渊世子治病。

造孽啊！

他小师叔三五几个月都见不到他，还会记得他这个人就怪了。

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景渊，陆岸决定了，等景渊世子的身子好了，他立马离开国公府。

这不能跟着他小师叔和小师叔公出去历练，那就继续回玄天玉明宫历练也是极好的啊！

“景世子，你这身子可千万别再伤了，不然草民真不知到猴年马月才能回玄天玉明宫了。”陆岸看了景渊许久，还是把这句很久就想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这人有三把火，可护人邪祟不侵。

斗悬崖之事，景渊世子的这三把火本就不旺，而今又受了伤致使身子虚弱，若是他不在安国公府替景渊世子挡去那些邪祟，景渊世子这下半辈子估计都要被病痛折磨。

若是是他小师叔出手，估摸着早就从根本上解决景渊世子的问题了吧？

诶，他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陆玄师劳心了。”景渊朝着陆岸拱手行了一礼。

自斗悬崖之事，他醒来之后，便一直是由陆岸替他驱邪挡煞，他自是感激的。

不过慕非白谋逆，他前去救父之事，他并不后悔。

他不过是受了伤，而他若是不去，他父亲怕是真要丧命那场战事之中了。

“不劳，不劳，世子且先好好休息。”陆岸起身，这景渊世子实在是有礼的很。

他总觉得他对着景渊世子多说几句，都是他的罪过。

景渊没在说话，只是朝陆岸点了一下头示意。

出了泫澜院，陆岸将一道黄符钉在院门上侧，拍了拍手，转身正要离开，便瞧见沈月堇正朝着泫澜走来。

“草民见过长宁县主。”陆岸朝沈月堇行了一礼。

沈月堇和他小师叔交好，又和归宁县主兴办了女子义学，待人也进退有礼，他自对沈月堇有几分敬意的。

“陆玄师有礼。”沈月堇回礼，“陆玄师，景渊世子现在可方便见客？”

陆岸是玄天玉明宫的弟子，因姜南枝之言留在安国公府护景渊世子安康。

是以，她对陆岸也很是感谢，自会诚心以礼相待。

“方便，世子这会精神不错。”陆岸点头。

这长宁县主也很有礼啊，这么一看和景渊世子还挺合适。

“陆玄师且忙，我还有事寻景渊世子，便不叨扰陆天师了。”沈月堇微微屈膝，浅声开口道。

陆岸点头，躬身行礼，这才又往客院走。

沈月堇看着泫澜院几个大字，深呼吸一口气，原本来有几分忐忑的，这会倒是从容了不少。

入了院子，沈月堇就看到了树荫下坐在轮椅上的景渊。

比起记忆中的景渊，眼前的景渊清瘦了些，少了几分意气，多了几分沧桑，也多了几分温润儒雅。

沈月堇喜欢景渊，这是除了异世的“沈月堇”占据过她的身体以外，最大的秘密。

至于她什么时候喜欢的景渊，可能是九岁时，景渊给了她一串糖葫芦，也可能是十三时，景渊救她于大火之中。

只是那时候的她胆小，怯懦，并不敢正视她的喜欢。

在那时的她眼中，景渊是云，她是泥，云泥之别，岂会有结果？

不过历经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也不再是往昔的沈月堇，既然喜欢，她总要试试的。

总不该让她这不易的人生，再多留遗憾。

况且，她也知道了，多么多年以来，景渊一直有在背后默默守护她。

不然，她怕是早就被继室夫人和沈歌嫣害死了吧。

而且，若是没有景渊在背后相帮，“沈月堇”也不会那么顺利的扳倒继室夫人。

景渊在等她成长，在等她能独挡一面，可惜的是，那时候的她除了缩在壳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自然也就无法明白景渊的用心。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喜欢，就该护她无忧，娇养无限。

但是她却知道，若是自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靠着旁人的怜爱来换取安稳，终归是不长久的。

更何况，他们还是生于高门。

景渊对她，当真是用心极致了。

“长宁见过景世子。”停于景渊面前，沈月堇朝着他行了个万福礼。

“长宁县主有礼。”景渊抬眸看着沈月堇，语毕又垂下了眸子。

他没想到沈月堇会来安国公府，也没想到他的父亲和母亲会允沈月堇来泫澜院。

不过，他很开心。

他与沈月堇的情况和魏期与盛明月是不同的，太上皇能赐婚魏期与盛明月，是因为不论是魏期还是盛家，都不是世族大家，就算是结了姻亲，也不会动摇朝局。

而他们安国公府和沈家，都是世家大族，沈月堇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安国公府更是皇亲国戚，一旦结为姻亲，势必被人忌惮。

在这个困局没有得到解决之法前，他不能表明自己的心迹。

他只能一面让沈月堇自己成长，让她有能力自保，一面寻求解决之法。

只是世事艰难，他既不能用安国公府的荣耀去成全他的情爱，也不能做下作腌臜之事去成全他的私心，所以他也陷入了困局。

斗悬崖一事，他差点没了性命，他父亲、母亲对他的事情，也生了几分愧意。

慕非白谋逆时，他的父亲本来是想以命求得皇上惋惜，成全他和沈月堇的。

可他不想他父亲做此牺牲，所以才会前去阻止。

若是他父亲因为成全他的亲爱而死，那他的后半生不会欢心，而且这对他母亲何其不公平！

生死关头走了两遭，景渊也想明白了。

这世间有些事情，其实该随缘的，强求得来的东西，总是要付出相同或者更多的代价，才能如愿。

拆东墙补西墙的遗憾，又何必再去做什么取舍？

总归都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