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罄看着被带下去的黄煊的背影，百味杂陈。

他长吁了一口气，眼中尽是怅然。

“你要原谅他？”姜南枝开口问着一旁的陈罄。

“他的道歉和愧疚，卑职接受，但卑职不会原谅他。”

“是他一手摧毁了我对他的敬重，也是他一手摧毁了他曾经给我塑造的身为巡防营士兵的价值观念。”

“这些，并不是一句道歉，或是几丝愧疚，便能挽回的。”

陈罄苦笑道。

他虽然只是大熙国很不起眼的一个小人物，但是他也有他的追求和坚持。

曾经黄煊让他有了追求和坚持，而今又是他亲手断了他的追求和坚持。

这，如何能原谅？

“那你可曾后悔？”姜南枝又问陈罄。

她问的是陈罄规劝黄煊，以及来秦王府向慕北行禀告黄煊与神秘人密谋，配合那神秘人，企图屠杀京都百姓的事情。

如果陈罄当时稍微自私一点，或者是不插手这件事。

那么，他的命就还在。

“卑职不曾后悔，这本就是卑职职责所在。”

“大丈夫行事，不愧于天地便是。”

“只是可怜家中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未来无人照料。”

提及他的母亲，陈罄一脸黯然。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母亲了。

他母亲只有他这一个孩子，父亲又去世的早。

这么多年，他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眼下他母亲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他便再也不能尽孝了。

“你是为护百姓而亡，你的母亲，本王会替你照料。”

“只要秦王府存在一日，便会看顾你母亲一日，定会让她安享晚年。”

“不会让她余生孤寡，无人所依。”

慕北行向陈罄做出承诺。

陈罄这人啊，也确实可惜了。

他的可惜和黄煊不同，黄煊是多年想望，因为行错一步，毁于一旦。

陈罄的可惜，是因为陈罄的正直和品行。

他不曾做错事，却是于非命。

若是他活着，依着他这样的品行，未来也会是能独当一面的人啊。

听到慕北行的承诺，陈罄眼中有了几分温柔。

他跪地，朝着目北行叩首，言语恳切道:“卑职多谢秦王殿下。”

他挂心之事，已然了却，他也能安心上路了。

“陈兄弟，日后你的母亲，便是我们的母亲，定不会让我们的母亲受委屈的。”

已将黄煊押下去，折返回来的阮章和张钦，在听到慕北行的话后，也猜到陈罄此刻就在此处。

虽然他们看不见陈罄，但是陈罄是他们的好兄弟。

以前是，未来也会是。

他的母亲，就是他们的母亲。

陈罄听着阮章和张钦的话，他转头看着阮章和张钦，红了眼眶。

一道金光出现在陈罄的前侧，陈罄朝阮章和张钦拜了三拜，又朝着慕北行和姜南枝拜了三拜，这才起身。

“去吧。”见陈罄看着那道金光，却没有抬腿走向那道金光，姜南枝便又开口道。

这道金光是陈罄的善缘，下一世，他定会是一个福泽深厚之人。

陈罄闻言，朝姜南枝点头，随后走向那道金光。

须臾，陈罄随着那道金光，一同消失在了巡防营。

解决完了黄煊、陈罄的事情，慕北行和姜南枝并没有回秦王府。

这次皇城杀人之夜，还有许多收尾的事情要处理。

等事情忙完，天已然微亮。

慕北行又立刻入宫上朝，将昨黑的事情上禀勤顺帝。

勤顺帝勃然大怒，将昨夜之事全权交给慕北行办，该杀的杀，该查的查。

下了朝，慕北行便和姜南枝，阮章、张钦等人将陈磬的尸骨送到了陈家。

而已然生了华发的陈母，就站在大门口，似在等待她的儿子归家。

在看到慕北行和姜南枝、阮章、张钦等人带着一副棺椁出现在大门口时，陈母红了眼眶，险些站立不稳。

“是我儿回来了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陈母这才颤颤巍巍的开了口。

昨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儿子穿着一身白衣，来向她告别。

他说他对不住她，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往后不能陪在她身边尽孝了。

他说他还想做她的儿子。

他说他有她这般的母亲，是他这一生最幸运之事。

一觉醒来，她心慌的厉害，像是最宝贵的东西，离她而去。

母子连心，她其实也猜到定然是她的儿子出了事情。

只是她心中期盼她儿子无事，所以便告诉自己，那只是梦而已。

可当他儿子的棺木被送回来后，她再也无法自己欺骗自己了。

“陈夫人，还请节哀。”慕北行朝着陈母开口宽慰。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宽慰的话无用？

在一个丧子的母亲面前，任何宽慰的话都是无力的。

只是除了这些话，确实又不知道该要说什么。

“他去的时候，无愧于天地么？”陈母抚摸着陈罄的棺木，声音沙哑。

“他是为护京都百姓而故，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己心。”

“他是巡防营的好将士，救了诸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他是守护百姓的英雄，是当之无愧的巡防营陈校尉。”

慕北行认真的回答着陈母的话。

陈母是个好母亲，她当真把陈罄教养的极好。

“如此，便好。”

“日后，老妇到了底下，也有颜面见陈家的列祖列宗了。”

陈母笑中带泪，看的人心中酸楚。

儿子没了，她心中如何不难受，如何不痛苦？

可入巡防营是他自己选择，保护百姓亦是他的选择。

为了自己的选择，付了性命，想必她儿子也是不后悔的。

而她作为母亲，也该尊重儿子的决定。

陈罄的后事，是慕北行、姜南枝、阮章、张钦帮着陈母处理的。

本来慕北行是打算把陈母接到秦王府附近，就近照料。

不过陈母并不愿意，毕竟陈家才是她的家，有她一切的回忆。

慕北行遵从了陈母的意愿，便吩咐李元生安排人去到陈家照顾陈母。

陈母本来是想拒绝的，只是来的小姑娘，无父无母，身世也可怜，陈母这才将人留了下来。

也因为有这个小姑娘在，阮章和张钦时常来探望，陈母的丧子之痛才稍微淡了些许。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也该好好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