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又传来“沙沙”的声音，那停了的大雪又开始下了。

寒风呼啸，吹得门“嘎吱嘎吱”作响。

其实现在这个时间下雪，也算是异象了。

大约是为了谢婉婉这个夺舍者的落幕，画上句点吧。

“你什么意思？”谢婉婉本来就沉的脸色，此刻又染上了风霜。

姜南枝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她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又为什么那样说？

“没什么意思，你想知道，我偏就不告诉你。”姜南枝浅笑。

她双手合十，比于额前， 随后手指捏着指诀，祭出玉笔。

“天地道兮，漫漫归兮。”

“迷途惘兮，乱正逆兮。”

“昔为顾兮，今为故兮。”

“正！”

随着姜南枝的一道敕令，玉笔生出火莲。

朵朵火莲盛开，尽数入了赵婉玉的身体之中。

谢婉婉被那朵朵红莲逼出了赵婉玉的身体，她已然没了自己的面相，七窍流血，四肢扭曲，穿着一身血染的绿色衣裳。

“不......不......！”谢婉婉尖叫出声，呼声凌厉。

“散。”姜南枝挥手，谢婉婉直接化成了尘烟散去。

赵婉玉失去知觉，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好在姜南枝手快，直接将人扶躺在床上。

“枝枝，她......”慕北行看着木床上的女人，眸色复杂。

知道他母妃不是他真的母妃时，心中虽然震惊，却也是期待能和他真正的母妃见面的。

但如今真的要见面了，倒是生了几分畏怯了。

大约是怕，他真正的母妃也会像谢婉婉一样厌恶他吧。

“你母妃没事了，她的神魂没有受损，一会就会醒。”知道慕北行的忐忑，姜南枝拍了拍慕北行的肩膀，以示宽慰。

床上的女人眼皮微动，片刻她睁开眼睛，看了前侧坐在轮椅上的慕北行，她瞬间红了眼眶。

“北行，我先出去，你们聊。”姜南枝朝慕北行笑了笑，而后退出了房间。

他们母子这十多年不见，必然是有不少话要聊的，她要做的事已经做了，就先把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了。

知道姜南枝是想让他和他母妃单独说回话，慕北行朝着姜南枝轻点了头。

姜南枝出了房间，顺带着将房门关上。

风雪停了，太阳也露了头。

姜南枝瞧着院子的暗处，她双手环胸，淡淡开口道，“皇上，听人墙角的习惯，可不太好。”

早就知道勤顺帝在这了，估摸着早就猜到了她和慕北行会做什么。

还真是只老狐狸。

“确实不好，朕也不常听。”勤顺帝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确实是猜到了慕北行和姜南枝要做什么的，所以才会把李德安留在院子外，自己先进来了。

他现在的情绪，也很复杂，有他的婉玉回来的欣喜，也有不敢面对她的愧疚。

“皇上，您后悔么？”姜南枝看着勤顺帝那张脸难得生出那么多情绪的，忽而开口道问他。

“你觉得，朕该后悔什么？”勤顺帝反问道。

“赵贵妃是您的枕边人，您应该早便有所察觉她有所不同了吧？”

“不过，你没有实据，而且也害怕会失去真的赵贵妃，所以你便一直自心底否认这件事。”

“谢婉婉虐待我家王爷，你知情，但你默许。”

“你爱重我家王爷，是真。”

“但你想借着我家王爷被伤害，企图唤回赵贵妃也是真。”

“我家王爷之前的所有不幸，你也有份。”

“害死赵国公的人，毁了赵国公府的人是谢婉婉不错。”

“但为了赵贵妃能回来而袖手旁观的皇上，亦是刽子手。”

姜南枝将勤顺帝心里的那层油纸直接撕了下来，她为她家王爷而心疼。

对于大熙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很差劲的皇帝。

对于其他皇子来说，他也并不算是一个太差的父亲。

但是对于慕北行来说，他是不合格的。

就像四年前的事，他不能全然取信慕北行，也迫于当下的形势不得不定罪他。

但此后慕北行在府中被虐待，她就不信勤顺帝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勤顺帝不想让慕北行死，所以他也有人在秦王府保护慕北行，不然就单凭墨一几人，护不了慕北行那么多年。

而对于赵婉玉来说，勤顺帝亦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看着她的儿子受辱，看着她的父亲身死，她的家被毁，还为了逼她出来，宠幸还是谢婉婉时的赵贵妃。

这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啊？

勤顺帝并不是只喜欢赵婉玉一人，而她对赵婉玉的执念，或许是赵婉玉消失的时候，是他最喜欢她或是对她最愧疚的时候。

因为极度不甘，所以成了疯狂。

现在勤顺帝之所以不在纵着谢婉婉，不过是因为她这个玄门之人的出现。

勤顺帝是笃定她会出手，也知道她或许会让真正的赵婉玉回来，所以才会任由她出手对付谢婉婉。

而他拘禁谢婉婉，而不做任何动作，未尝就不是在等她出手。

所以说啊，帝王心思难猜。

“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么？”勤顺帝眼神凌厉，并不比院子里的雪暖和。

他不想去想的东西，刻意丢在角落里的东西，被人这般直接的拽出来，当真让人不悦。

“知道，但我说的，不是事实么？”姜南枝不以为意。

“这些事，北行知道么？”勤顺帝问道，是啊，姜南枝说的那些事情，本就是事实。

不悦？不悦也改变不了他做过的那些事。

“我叫王爷那么聪明，未必就猜不到。”姜南枝回道，在知道谢婉婉夺舍了他母妃之后，慕北行不可能联想不到这些。

“秦王妃，你让人害怕。”盯着姜南枝看了半晌，勤顺帝这才又开了口，“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姜南枝太聪明了，她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把人最阴暗，最肮脏，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这样的人，确实让人害怕。

“皇上会么？”姜南枝笑笑，反问着勤顺帝。

他若要杀她，也不会这么问她。

当然，她也不怕勤顺帝会杀她，毕竟她若死，勤顺帝只会死在她前面。

“若是十多年前，朕会。”勤顺帝并不隐藏他的真实想法。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仁慈的帝王，也不是一个仁义之君。

他绝不会让一个能把他本性揭露无疑的人，还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