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不知有多长，两人在黑暗中，也逐渐失去时间感应，直到牵着的小手略微轻颤。

青年才恍然想起，小花妖是怕黑的，蓦地一点火光浮现。

小姑娘看着前方僵直的背影，还有青年生硬走动的步伐。

“谭玄青，你用业火了？”

“嗯。”

“熄了吧，我还好，你会痛。”

“无妨，火势不大。”

小莲花不再出声，只紧紧抓着对方大掌，缓缓送出些微灵力，以缓青年不适。

又过了几道弯，甬道变得曲折狭隘，火光未照到的地方，隐约传来虫子爬行的窸窣动静。

小莲花步子一顿，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青年暗叹一声，只得单手把她抱起。

两人继续前行，直到视野逐渐开阔，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宽广洞穴。

洞中一处低洼，积了满满一池黑水，隐约可见一只巨大乌龟，闭眼在水里浮沉。

龟背上盘着一只蛇形生物，小姑娘声音哆嗦，紧紧抓着青年衣裳。

“谭玄青，这是什么？”

“不知，百妖谱呢。”

小莲花仔细回想，一无所获。

“里面没有记载。”

两人对话声惊动了螣蛇，龟背上的长条依然沉睡，略微透明的魂魄，却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

“稀客啊，好久没看到活物了。”

小莲花牙齿打颤。

“它们都被你吃了吗？”

螣蛇嗤笑一声。

“侮辱兽了不是？我们四圣兽可是祥瑞，怎么可能犯下杀孽。”

小姑娘闻言心下稍安，看来书还是读少了！

却听螣蛇又道。

“不过当初那条青龙，手上杀孽可不少，就连转世，业火都没放过它。”

业火！？两人心里微惊，会是他们知道的那个业火吗？

螣蛇语气一顿，视线停在谭玄青身上，忍不住又打量了好几眼，语气疑惑。

“你身上气息为何如此熟悉？小子是何来路！？”

圣兽威压，岂非等闲足以抗衡。

两人当下就有些抵挡不住，小莲花只得连忙告饶。

“前辈快住手，咱们有话好说！”

青年把小姑娘挡得严严实实，一双丹凤眼凌厉瞪视回去。

“瞪什么瞪！？回头你不也要吃了她？装模作样！”

蛟龙心里咯噔一下，竟有些不敢去看小花妖反应。

小莲花暗自叫苦，她竭力隐藏，这圣兽却有意戳破，于是只得力挽狂澜。

“前辈莫要说笑，他待我极好，您大概有所误会。”

蛟龙心神稍缓，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小花妖信誓旦旦，表情真挚。

幸好她并未起疑，否则之后惶恐度日，怕是影响生长。

螣蛇见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没再纠结这个话题。

“罢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们最好尽早离开。”

说完神魂便要消失，小莲花赶紧出声。

“等等！敢问前辈这是何处，这些黑气又是什么？怎么才能消除它们？”

“哈？”

螣蛇发出一声怪异诘问，而后厉声道。

“无知小儿！此乃玄武封印之地，这片黑水皆由魔气所化，你竟妄想除——住手，你别乱碰！”

小莲花整理了对方透露的信息，心下一喜。

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吗！？她能祛魔破邪呀！当下就幻化出叶子，往水里一伸。

几息过后。

黑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的清亮，螣蛇的声音如梦似幻。

“魔气……没了？我这就……自由了！？”

它看向小莲花的眼神，称得上惊恐，仿佛遇见什么，从未见过的怪异之物。

“小家伙，你是什么来头?”

话落直接从池子里跳出来，又随手把乌龟，化成一张龟壳背在身后。

小莲花被震了一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她真是小看了物种的多样性，小姑娘伸手指着那张龟壳。

“它是死的还是活的？是你法器还是同伴？”

螣蛇偏头看了一眼，随即解释。

“它呀，是我老伙计。世人称我为螣蛇，它为麒麟陆龟，咱俩互为一体，乃是四圣兽之玄武。”

小姑娘脑中蓦然浮现出，神像原本的模样，她语气惊疑。

“山神庙里的神像，就是玄武呀！？”

螣蛇不以为意。

“当年玄武镇守北方，确实受许多凡人供奉。”

说完语气略微感慨。

“没料三千年过去，凡人命如蝼蚁般短暂，竟也还没忘却。”

小姑娘颇感认同。

“凡人力量渺小，却有一番生存之道。无论时间如何流逝，他们的文明和传承，都会以各种方式流传下去。”

“听你说来，似对凡人了解不少。你还没告诉我，何以不惧魔气？”

“说起来还是沾了您的光，望山村有一座山神庙。我和他入世后就在庙里安身了，有幸和村民们互相扶持。”

小莲花认为她帮村民解决问题，村民也帮她和蛟龙了解这个尘世。

“你的意思是，你俩之前不在人界？”

小姑娘点头，脆生生道。

“我和他原本诞于妖族秘境，由天地生养，本体是莲花，祛除魔气是天赋能力。至于他，我不太清楚。”

螣蛇面露恍惚。

“妖族秘境……看来妖皇当初，终是给妖族留下了一方净土。”

“前辈也知道妖皇？”

提到这个，螣蛇话匣子就打开了。

“说来话长，当初三界迎战天魔……”

一老一小聊的有来有往。

三千年前，原是人妖仙魔四界，后女娲石不知所踪，圣人陨落。

魔界和其余三界之间，再无天堑，天魔野心勃勃，意图世间大统。

仙界大能各显神通，誓死与魔族大军对抗，最后舍身成仁。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妖皇不得不将整个妖界，同大半妖族献祭，最终重创魔族势力。

人族势弱，世间修者倾巢而出，天机门阵法大能，提议发动上古禁术。

修者们慨然应允，遂启动天阶万人诛魔阵，众仙门同各散修以命相抗，最终将天魔重创。

天魔遂率魔军，退回了魔界，此后各界元气大伤，各类心法传承百不存一。

未免魔族卷土重来，四圣兽自请封印，一同散落神魂，这才将天魔镇压。

大战过后三界残破，人界万物凋敝，妖族伶仃。

灵气日渐稀缺，仙踪难觅，魔物横行。

青年抱臂在一旁，沉默听着这世间真相。

说到最后，螣蛇长叹一声。

“可惜我这老伙计，当初为我拦下太多魔气。眼下壳里也只剩一缕残魂，已许久没给我回应了。”

小姑娘犹豫一下，取出玉瓶向螣蛇说道。

“这瓶子，是我们在神像底部发现的，前辈看看能否派上用场？”

螣蛇惋惜神情一滞！

“我说这老乌龟如此惜命，怎就突然豁的出去了！原来还留了后手，害我白白担心这么久！这龟孙！”

看来是有用了，小莲花微松口气，正要和玉瓶切断联系，螣蛇连忙制止。

“不用！锁魂瓶既已认你为主，便是天意。晚些我带老乌龟的残魂一同进去，你身上气息能让它早日塑魂。”

“那你们的本体……”

“就留这吧，到了我们这个境地，肉身早已可有可无，留下还能震慑一方邪祟。”

小莲花点头，把瓶口对准玄武施法。

“我已撑了太久，之后会陷入沉眠。你需谨记，早日找到其余封印之地，它们几个怕也镇不住多久了。”

小姑娘郑重应道。

“我记下了！前辈辛苦，您安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