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积雪很厚，车辆行进十分艰难。

救护车花费了比原本长出几倍的时间才勉强赶到乔婉随家。

抢救室外辰牧野全身是血，像一个嗜血怪物一样站在门口。

徐卫听闻也赶了过来，瞬间被辰牧野不堪的样子吓得丢了魂，跑着过去慌忙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多血，你哪里受伤了， 怎么不找医生啊。”

“不是我，是暖暖的血。”辰牧野目光呆滞，声音气若游丝。

“暖暖的血？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就....”

“她趁我不在家用圆珠笔硬生生的切断了自己的动脉，她泡在浴缸里，全是血，满浴缸全都是她的血。”

辰牧野一屁股坐在了医院的长椅上，双手抱着头，痛苦狰狞着嚎啕大哭起来。

“我照顾不好她，我为什么就是照顾不好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活下去，徐卫，我应该怎么做？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要离开。”

“这。。。”

徐卫坐到辰牧野身边，单臂揽住了辰牧野的肩膀用力的捏了捏。

他同情乔婉随的遭遇，更见证了这么多年辰牧野是怎么样在地狱里摸爬滚打的。

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命运就好像专门抓着他们两个不放一样总是在刚刚见到希望的时候给他们当头一棒，反复将他们璀璨蹂躏，不死不休。

“我草！”徐卫郁闷的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恨不能冲到外面去帮着辰牧野一起指着老天痛痛快快的骂上一顿。

乔婉随再次没能如愿的保住了性命。

辰牧野没日没夜的守了两天两夜满脸胡茬人都老了好几岁。

“我姐她。。她。。她不要我了么。”乔义儒一下飞机就赶去了医院。

还没从失去父亲的悲痛中走出的他这一次彻底失魂的慌张得不行。

姐姐在他印象中是无比坚强的，他知道姐姐会有一番痛彻心扉的难过，但却从未认为姐姐会想着彻底抛弃他这个弟弟而去，狠心的留他一个人在这世间孤独到一个亲人都没有。

手腕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钝器切开的口子皮开肉绽的，血肉模糊。

可物理伤口再大也是可以治疗的，心理上的绝望就像一盏油灯，油尽灯枯，灭了就是灭了。

“患者现在有严重的自残倾向，我建议继续留院治疗，短时期内最好先别接回家，等情绪彻底稳定的时候再做打算。”

医生的建议让辰牧野和乔义儒陷入的无声的沉默之中。

他们都知道对于精神疾病的治疗意味着什么。尽管他们不想将乔婉随和那些精神病患者放在一起可乔婉随目前的状况实在太危险，他们只能忍着痛将乔婉随送去那边入院治疗。

为了防止患者自残，乔婉随的双手被绑在了床臂上。

一只手输着液，一只手缠着厚厚的白布，头也被固定住，像一个犯了天大错误的囚徒一样被死死的绑在了病床上。

起初的两天乔婉随还算安静，打针吃药都算配合，不哭不闹，每天吃完了睡睡完了吃，气色竟然还比之前好了一些。

可从第三天开始乔婉随像变了一个人，确切的说像是一只笼中被困了很久很久的小野兽，拼命的挣扎，满眼惊恐，不停地哭闹，哭着喊着要回家。

乔义儒怕辰牧野接受不了，不让辰牧野陪护。

辰牧野也算听话一直忍住没去医院。可短短的两天时间他就彻底崩溃了，再见不到乔婉随他保准自己会比乔婉随还要发疯。

走廊里辰牧野听到了乔婉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不由分说的冲进了病房见到病床上被五花大绑的乔婉随一下子怒气冲天，疯狂到想抽出一把刀将里面的人全都杀得干净。

“你们干什么，别碰她，全都给我滚，给我滚。”

辰牧野推搡着，一拳打在了医生的脸上，吓得小护士们赶忙逃出了病房再也不敢进来。

“姐夫，姐夫，你别这样。”乔义儒上来阻拦，却被辰牧野几拳打倒在地上血顺着嘴角流出，疼得好半天才踉跄爬起来。

“谁允许你们绑着她的，谁允许你们这么对她的，你没看到她在哭么，你没看到她不喜欢么。都给我滚出去，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出去。”

辰牧野将所有人包括乔义儒一同推了出去，将病房的门反锁再也不让任何人碰触乔婉随。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阿野，我要回家。”乔婉随凄苦的叫声几乎震碎了辰牧野的五脏肺腑。

“暖暖别怕，我们回家，我这就带你回家。”

辰牧野慌忙的解开了乔婉随身上的绑带，他将乔婉随紧紧的搂在怀里，在乔婉随额头不停的轻吻安抚，直到乔婉随无力挣扎彻底瘫软在他怀里。

“为什么死不了呢，为什么就是死不了呢？”乔婉随哭得像个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在这一刻全然释放了自己的情绪，将心底的全部悲痛都释放了出来，哭到声嘶力竭，哭到几度昏厥。

“活着，活着不行么？”辰牧野摸着乔婉随的头，脸颊紧紧的抵住乔婉随的头顶。

乔婉随说话也没了力气，像个刚出生猫仔脆弱的一捏就碎。

“活着太累了，太痛苦了，真的很疼，疼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求求你了，我就求你这一次，放过我好不好，真的，真的太痛苦了，放过我吧，求你了。”

辰牧野不知道在看向哪里，眼底里滑过一丝决绝，他似乎可以理解乔婉随口中的痛苦，他不再一味的劝着她生，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活在地狱的痛苦远比死了更痛。

“在做选择之前暖暖可不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嗯。”乔婉随弱弱的点了点头。

“弟弟，你不要了么？你走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可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你忍心放得下弟弟？”

“嗯。”乔婉随点了点头，一滴滚烫的眼泪却落在了辰牧野手背上。

“那好，弟弟咱们不要了。那姚金子呢？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吧，姚金子你也不要了么？你还欠着她钱，钱也不还了么？”

“嗯。”乔婉随点了点头，落下来了眼泪更多了。

“行，都听你的。最后一个问题，死后你想去哪里？留在北桥，还是回南厦？”

“回南厦，找爸爸妈妈，能和他们团聚我很开心。”

“好，都听暖暖的。”辰牧野将乔婉随抱得再紧些。

“我知道，我知道暖暖很辛苦。既然活着让我们都这么痛苦那我们就不活了，暖暖不哭，暖暖乖一点，咱们在等等，等你弟弟回南厦安顿好之后我们也回南厦。

既然要死就干脆回南厦在死好了，南厦有海浪，有沙滩，还暖和，到时候我发誓绝不拦你。

可是在那之前，暖暖一定要乖乖听话。认真吃饭，认真康复训练，还要认真学习通过考试，在回南厦之前好好活着不能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你能做到么?”

“能。”

这世间再无人像辰牧野那般了解乔婉随了，她的承诺足以像个坚不可摧的堡垒，让人毫无芥蒂的摒弃戒备，坚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