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敢在米铺放肆！”

洪亮的吼声让米铺里几个收敛钱财的无赖一愣，扭头一看，却发现只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从内室杀气腾腾的冲了出来。

米铺老板慌忙伸手, 一边缓和无赖们的怒气, 一边瞪了姑娘一眼, 怒道：“小谷, 快回去！”

“爹你闪一边去！”

被唤作小谷的姑娘大步上前, 从背后掏出一把亮闪闪的菜刀，朝闹事者挥舞，“你们这帮地痞无赖, 竟敢在本姑娘家的米铺撒野，不要命了是不是！”

那几个无赖互相对视了一下, 毫不在意的坏笑道：“原来赵老板家, 还有个这么俊的女儿呢。”

赵老板连连去柜台翻银子, 给众人赔罪道：“哎呦几位大爷，别和我家小女一般见识, 多有得罪了……”

“爹你跟他们客气什么！月月都来要钱，惯的呢！”小谷把刀一横，眯眼警告众人，“识相的，麻溜儿给我滚蛋！”

无赖们第一次受到了挑衅, 纷纷撸袖子就要把小谷收拾一番。带头的那个率先扣住小谷的手腕, 试图夺刀, 吓得赵老板连声求情。

却没想到小谷丝毫不惧, 握刀的手一松, 另一只空着的手便迅速接刀，动作流畅的将刀架在了对方脖子上。后头的几个无赖, 瞬间不敢轻举妄动。

赵老板头疼的喊：“小谷，别闹出人命！”

被挟持的那位无赖也颤着声音道：“难不成，难不成你还敢杀人嘛！”

小谷双眸一眯，“你看我敢不敢！”

说着握刀的手就开始施力，吓得那人闭上双眼，哇哇求饶，“饶命啊！这钱我们不要了，不要了！”

小谷厌恶的哼了一声，抬脚狠狠踹了一脚那人的腹部，那人当下便踉跄着往后摔倒，靠着兄弟们的搀扶，才勉强站稳了。

赵小谷把菜刀剁在桌边，一脚踩在凳子上，颇为霸气的朝那几个无赖道：“都给我滚远远的，不然，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几位无赖惊慌失措的纷纷逃离，赵老板才松了一口气。他的女儿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冲动，要不是他看得严，肯定是个闯祸精。她也没别的本事，就是天生力气大。米铺扛大米的活儿，从来都是她包办。别看她身子娇小，力气丝毫不输给大汉。

刚刚她踹人的那一脚踢得如此认真，那人估计要疼上十天半个月了。

赵老板又忍不住拉着小谷唠叨：“小谷啊，你别冲动啊，他们也就一个月来一次，要的钱也不多，打发走就得了呗，何必和他们结仇，万一下回他们上门寻仇……”

小谷不耐烦的拍了拍老爹的肩膀，“爹，你放心，他们再敢来我还揍他们！你们啊，就是脾气太软，这条街这么多铺子呢，谁家赚的不是辛苦钱，凭什么容他们月月来撒野放肆！”

话虽如此，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老板又继续叨叨：“小谷啊，你娘走的早，我可就你这么个闺女，你可长点心啊，别总让爹操心，爹还指望你养老送终啊……”

这话赵小谷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长茧了，她无奈的撩了一把额前的发，视线不经意看往了对铺。

空了一段日子的对铺，此刻挂上了一面旗帜，写着大大的“酒”字。门前立着一位青衫公子，正朝她温润一笑。

赵小谷愣了愣，打断赵老板的唠叨，“爹，对铺什么时候来人了？”

赵老板看了一眼，正想开口解释，青衫公子便朝他们恭敬作揖，笑道：“在下陆青，是这家酒坊的老板，初到贵地，请多关照。”

赵老板也笑着回礼，“陆公子客气了。”

今早米铺一开门，陆青便上门打招呼了，是个有礼有节的好孩子。赵老板对他印象还不错，一看赵小谷傻愣愣的站着，忙拍了拍她的头，“小谷，叫人啊。”

小谷揉了揉脑袋，那陆青看起来也没比她大多少，竟然就是酒坊的老板了啊。陆青又朝小谷笑了笑，“姑娘嫉恶如仇，为民除害，在下佩服。今日姑娘也让小店逃过一劫，在下送上一份薄礼，聊表谢意。”

原本那帮无赖收完米铺就轮到酒坊了，没想到小谷竟然比他先出手。陆青笑了笑，拿出一小坛酒，恭敬的送了过去。

被夸奖的赵小谷心中直乐，朝陆青摆摆手：“别老姑娘姑娘的叫，叫我小谷就行，你放心，有我在，保证不让你和我老爹受欺负！”

赵老板无奈的很，把自我感觉良好的赵小谷往内室的方向推了推，“去去去，姑娘家家整天喊打喊杀的，别把人家陆公子吓着了……”

*

赵小谷拎刀揍人的光荣事迹很快传开，赵家米铺的生意都火爆了许多，陆青家的酒坊也顺带沾了光，加上陆青温润有礼的性格，以及公道实在的价格，酒坊的生意也渐渐步入正轨。

陆青还在赵家米铺订了一批米，专门用于酿制米酒。那米酒香甜醇美，很受欢迎，让赵陆两家赚了不少，于是赵陆两家来往也越来越多。酒坊伙计常常帮赵家米铺搬米，小谷顺手的时候，也会替酒坊扛几回酒。

时日一长，赵老板越来越喜欢陆青。见陆青孤身一人，逢年过节的，赵老爹都会喊上陆青一块吃饭，俨然将他看作了半个儿子。

除夕那晚，陆青陪赵老爹对饮了半宿，让赵老爹笑得合不拢嘴。赵小谷是个姑娘家，他从不让她喝酒，难得的一次开怀畅饮啊。屋里热闹了半宿，赵老爹才心满意足的回房倒头睡。

赵小谷和陆青把赵老爹安顿好，已经是后半夜了。小谷抱歉的朝陆青笑道：“我爹就这样，一开心就收不住，拉着你说了这么久的话。”

陆家世代以酿酒为生，娘亲两年前去世了，爹也因此大受打击。他也是挑了一阵，才选了此处作为落脚点。他孤身漂泊在外，已经很多年没有家的感觉了啊。

陆青笑了笑，“没事，陪赵老爹喝酒，乐意至极。光看我和赵老爹喝酒，你也没好好吃饭吧。”

赵小谷才不是会饿着自己的主。她一边收拾赵老爹的碗筷，一边道：“你也光顾着喝酒，都没吃东西，我去把饭菜热一热，咱两再吃点。”

然后赵小谷就手脚麻利的生火干活去了。她力气大，食量也不小，半夜饿醒了跑到厨房开伙是家常便饭。赵小谷掀锅的时候，白色的水气蒸腾而起，小谷的身影在陆青眼里有些恍惚。

陆青倚在厨房门旁，忽然问：“小谷，你吃过酒酿圆子么？”

“恩？”小谷想了想，“爹不让我喝酒，酒酿圆子什么的，没吃过。”

她爹觉得她清醒时暴力值就颇高，若是喝个酒，岂不是会去翻天了。

陆青听到赵老爹不让她喝酒的理由，不由一笑，他走进厨房里看了一圈，材料都全，他示意小谷往边上站，“这酒酿圆子，不醉人。我做一碗给你吃可好？”

小谷睁圆了眼睛，然后就在边上看着陆青有条不紊的用面团搓了一些圆子，放入锅中，然后又加了些酒酿，小小的厨房里立刻漂浮着馥郁酒香。小谷吸了口气，赞叹道：“好香。”

看小谷期待的模样，陆青的心情也变得愉悦。他与小谷一人一碗酒酿圆子，抱着碗十分随意的坐在了小院里。今夜无云，漫天的星子尤为清晰。

赵小谷第一次吃和酒沾边的东西，甜腻软糯的圆子让她无比欢喜，她兴奋的拉着陆青问道：“这个酒酿圆子，你方才是怎么做的？都用了些什么材料啊？我记不清了，你快和我说说。”

陆青笑了笑，逗她道：“这可是我们陆家的独门手艺。”

赵小谷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原来这么好吃的东西是别人家的秘技，那她就学不了了，以后也吃不到了。

陆青被小谷的模样逗笑，才道：“这是我娘教我的。我娘总是给我做酒酿圆子吃，见得多了，我也便会了。”

“真好啊，能吃到娘亲做的东西。”小谷眼里闪着羡慕的光，她是被老爹带大的，都没有机会尝一尝母亲的手艺。

陆青抬头望着漫天星子，轻声道：“恩。”

只可惜，以后都吃不到了。陆青心中微酸，可看着坐在身旁的姑娘，和这一方虽然破旧却很整齐的小院，又觉得有几分安定。

小谷察觉陆青的失落，扭头看去，却意外对上了陆青温润的目光，檐上灯笼的光映在他的眼中，跳跃着温暖的光。

两人有一瞬的怔忪。小谷迅速的别开目光，心却忽然乱了。陆青愣了会，忽然一笑，拍了拍小谷的脑袋，道：“小谷，来，我教你做酒酿圆子吧。”

“咦？不是不外传么？”一说吃的，小谷就激动。

陆青噗嗤一笑，起身走往厨房，小谷见状也乐颠颠的跟在了身后。

如果是教给你的话，应该也不算外传吧。陆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