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可是出于一番好心，想弄点银子混口饭吃而已。

被人错怪的滋味真不好受，林天乐觉得一阵委屈，不由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

旁边有一个包子铺，刚出笼的热包子冒出的热气直往人鼻孔里钻，他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一只手要从里面伸出来，那只手急不可耐的想抓个包子填回肚子里，好在他袖中的双手还能保持君子风范。

若是在这之前，他身上还有点力气，找片山野树林打个野味烧烤一下也可以果腹，可是饿到这个份上，看到什么都像是吃的东西，他也懒得再有过多想法了，一心只想吃个现成的。

离包子铺不远有座酒楼，从里面飘出阵阵酒香菜香，林天乐费力的咽了口吐沫，心里不多的坏水又冒出一点。

反正自己以前也吃过白食，还被人暴打了一顿，现在又到了身无分文的时候，干脆再进去白吃白喝一顿，吃的满意了，照老规矩还是让他们打一顿，吃的不满意，自己想跑谁也追不上。

这念头在心里转了十八圈，他总算拿定了主意，迈步进了那家酒楼。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酒楼里人不多，林天乐很轻松的就找了个空座坐下。

“客爷，您要点什么？”

店小二抹了抹桌子，送上茶水，在旁边殷勤的问道。

本来就饿急了，再加上自己要做的又不是什么好事，难免有些心虚，林天乐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故作镇静道：“来一桌上等酒席，有什么好酒也拿一坛来。”

有句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钱的时候吃惯了大鱼大肉，好酒好菜，就算现在身无分文，林天乐还是没丢了有钱的谱，反正吃白食的结果就是挨一顿揍，少吃也不会少挨，吃多吃少都一样，自然不如多叫一些好吃的，挨顿揍也挨的值。

本来店小二想问一声那么多能吃得完吗，可是看看人家的穿戴也不像没钱的主，自己要是多嘴一句，可能会得罪了客人，他想说的话也就咽回了肚里，赶紧传话给后厨准备妥当。

酒菜上桌，林天乐刚拿起筷子，抬头看见桌对面多了个人，让他差点把手里的筷子都扔了出去。

原来是鬼僧，他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坐在林天乐对面冲他笑。

“唉！我现在可没钱请你老人家了，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你千万别再打我的主意，想让我请客。”

林天乐看了看远处的掌柜和店小二，压低了声音悄悄说。

鬼僧打了个嘘声，又咧嘴冲林天乐一笑。

“嘘！别出声。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肚里搁，这些酒菜也够咱们俩吃了，你放心，一会你跑得了，我也跑得了，你不跑，我也陪着你一块挨揍。”

林天乐听了脸上一红，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来吃白食的。

知道就知道，肚子饿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先下手为强耍起了筷子舞，风卷残云一般把好吃的往肚里扔，恐怕自己动手慢了会少吃一点，鬼僧虽然坐在那里不动，暗中早已吃的不亦乐乎，林天乐只吃了个八成饱，桌上的酒菜就已干干净净，就连桌上的杯盘都像是刚在水中洗过一样，没有一点使用过的痕迹。

鬼僧摸了摸肚子，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又摸了摸脚丫子，在鼻子上闻了闻。

“好饱啊！好久没能吃过一顿饱饭了，现在酒也足了，饭也饱了，你说咱们是在这里等人家暴打一顿，还是偷偷跑掉的好？”

若是自己一个人，挨顿揍也不叫事，反正仗着年轻皮肉结实也抗揍，可是连累别人跟自己一起挨揍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林天乐往旁边看了看，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反正怎么做都不是好事，三十六计走为上，咱们还是跑吧！”

鬼僧连连摇头表示不同意，蛮不在乎说道：“你可要搞清楚啊，我可没做什么坏事，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吃白食的是你，做坏事的也是你，我吃的东西是你请我的，所以我吃的不是白食，你吃的才是白食，坏人也只有你一个，千万别扯上我老人家。”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临了还不忘咬人一口，林天乐差点被他憋出内伤， 不管你了，干脆我先溜之大吉，反正你也跑得了。

想到这里，他用食指发力在桌上写了几个入木三分的大字“酒钱入账”，字写好，人也飞了出去。

太阳当空照，小鸟林间叫，林天乐飞了一阵停了下来，想想自己竟又沦落到吃白食的地步，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不过这驭风术真的有用，只要自己想跑，恐怕是吃尽天下白食也不会被人抓到。

只是这大和尚太不讲道理，虽然他教过我法术，也不该这么不讲道理，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想到鬼僧，也不知道他跑了还是留在那里被人揍了，林天乐不由有点替他担心。

“既然再也不想见到我，你倒是把我放下啊！”

身后传来鬼僧的声音，林天乐回头一看，鬼僧竟然趴在自己背上，原来他逃跑的时候就是背着鬼僧一起跑的，可他自己竟然一点没有察觉。

“你……你怎么会在我背上？我可没想背你一起跑，是你自己……”

林天乐知道自己有些明知故问，可话到嘴边已收不回去。

”鬼僧扬手在林天乐后脑勺拍了一下，不知是真气恼还是假气恼。

“你小子真是没良心，想学东西的时候一心想要拜我为师，说话比蜜枣还甜，现在用不到我老人家了，变脸比谁都快，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也。”

是不是有本事的都喜欢打人脑袋啊，剑灵喜欢打自己的脑袋，这个鬼僧又是这样，你们都这样，我这么聪明一个人还不被你们活活给打傻了。

可是林天乐知道自己甩不掉他，无奈之下只好连声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错了。”

没想到话没说完，脑袋上又被鬼僧敲了一下。

“小小年纪不学好，张嘴就是谎，你哪里错了？张嘴就说自己错了，就是想让我不打你。”

鬼僧不依不饶说道。

“好好好，算我说谎。”好汉不吃眼前亏，林天乐忙改口道。“我没错，是你错了。”

不管他怎么说，不管他说什么，脑袋上还是结结实实又挨了一下，林天乐真怀疑他是不是打上瘾了，怎么自己说什么都得挨打。

鬼僧满脸笑意，没有了一点生气的样子。

“你都没错，我老人家又怎么会有错？就算我有错，我自己不说，更轮不到你小子来说。”

说谁错都不对，干脆我不说了，林天乐来到一棵大树底下，气呼呼地把鬼僧扔到地上，无论他有多厉害，毕竟还是个鬼，所以林天乐把他放到树下背阴的地方。

一片云彩遮住太阳，整个大地像被披上一件薄薄的衣裳，云彩下，一只苍鹰在空中盘旋，似乎在寻找什么目标。

因为心中有事，急着想要赶路，林天乐不想多做逗留，便想向鬼僧告辞。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你没答应收我，我还是叫你一声师父，我还有事急着赶路，就不多陪师父了。”

鬼僧翻了下白眼儿，表示对他的所作所为很不满意。

“你可变得够快的，刚才还不叫师父，挨了打了，就知道叫师父了，你这是干什么？急着要赶去投胎似的，难道还有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我？这么短时间没见，你小子怎么就变得油头滑脑，这般讨人厌。”

林天乐可没觉得自己哪里变了，而且对自己还越来越满意，心想我林天乐堂堂正正做人，怎么可能会做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那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可是想到刚才吃白食的事，他心里对自己的满意度又少了几分。

“师父，不瞒您老人家说，我急着赶到仙源山寻找补天石，只有找到补天石，才能修好太玄宝镜。”

林天乐当然不会隐瞒，也没必要隐瞒，运气好的话，说出来或许鬼僧能提供点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人不管多大岁数，也不管是人是鬼，好奇之心一样都少不了，鬼僧也打破砂锅问到底。

“太玄宝镜是盲山太虚观的东西，你修它干嘛？别说你是一副菩萨心肠，就为了一心积德行善做好事。”

既然他问，林天乐索性也和盘托出。

“我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自己，修好太玄宝镜，我就能打听出爹爹的下落，还有……还有古姐姐现在何处，他们两个，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已经很久没有音讯，也无处找寻，所以我一直很担心，又怎能不挂念。”

鬼僧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我若现在告诉你，你古姐姐的下落，你还会急着去找补天石吗？”

”果然人生处处都有惊喜，当你觉得走到绝境的时候，或许正是柳暗花明之时，一听鬼僧这么一说，林天乐连忙追问。

“师父，你知道古姐姐现在在哪里？师父，快告诉我，古姐姐现在到底在哪里？”

鬼僧见他满脸焦急之色，也不再卖关子。

“她现在被金眼鬼王抓住了，困在鬼域离魂谷底，我就是特地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虽然这是个坏消息，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也要告诉你，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鬼，有了肉身，已经用另一种方式转世为人了。”

此刻林天乐也顾不上问古紫鬼是怎么重生的，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看来都是真的，忙又问道。

“离魂谷是什么地方？我梦见古姐姐被关在鬼域的地牢里了？她现在有没有危险？”

鬼僧晃了晃脑袋，似乎是在摇头。

“她没有被关进地牢，不过比被关在地牢还糟，你的古姐姐被金眼鬼王用地网困在离魂谷，眼下虽然没有凶险，可是时日不久就有大麻烦了，离魂谷可以使人的灵魂和肉体分离，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金眼鬼王把她困在那里，就是想让她灵魂离体，重新囚禁她的魂魄……”

“师父，不多说了，事不宜迟，我要赶紧去救古姐姐……”

话未说完，林天乐已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这小子，一遇到点事就沉不住气，猴急猴急的，没点耐性，鬼僧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今时非同往日，现在林天乐有了驭风术，也会御剑飞行，回三界交界处当然费不了多少时间，可是他在那里转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鬼域入口。

这也难怪，当初逃走心切，情急之下又特别紧张，哪里记得了那么多，最重要的是，从阴间逃出来的人绝对没有一个想重新再回去的，谁还会刻意去记住什么。

今年雨水充沛，荒草也长得特别茂盛，高的地方足有半人多高，如果鬼域入口被掩在荒草之下，那找起来岂不要困难的多，正在着急之间，林天乐远远看到一个老人赶着羊群慢慢走来。

真没想到这三界交界处看似荒凉，也并非人迹罕至，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什么人能把羊群赶到这里？这可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只是多看了那么两眼，林天乐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而且眼前的一切有些让人触目惊心。

因为他发现牧羊老头赶的说不准是人群还是羊群，因为那些所谓的羊都是羊首人身，行走起来有站着的，有爬着的，除了那牧羊的白胡子老头没什么异样，若非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出世上会有这样的场面，也分不清这群东西是人还是羊。

恐怕最荒诞的梦里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这老头一定是个害人的老妖怪，把人变成这样养着一个个杀了吃，哼！世上有我林天乐在，就不能任妖魔鬼怪横行，今天遇到，我可不能不管这个闲事。

林天乐悄悄在心中打定主意，飞过去拦住牧羊老人。

如果是个正常的老人家，自己当然应该客气点，可这是个老妖怪，自然用不着什么客气，林天乐大声喝道：“老头，你是哪里来的妖怪？为什么把这群人好生生的变成这副模样？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这么害人？”

奇怪的是牧羊的老头还有那群羊首人身的怪物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好像根本没看到他挡在前面。

林天乐心中气往上撞，想要抓个人或者说是羊问一问怎么回事，可是他刚伸手抓，那个怪物就把他甩在了一边，不但将他甩在一边，还差点把他摔了个大跟头，真没想到这怪物劲儿那么大。

林天乐担心白胡子老头劲更大，这次没敢去抓他，而是抽出了青龙剑。

“老头，你是哪里来的妖怪，再不说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快说，你为什么要害人？再不老实交代，我可要动手了。”

白胡子老头翻了翻眼皮，摸了摸编成辫子的白胡子，一副好奇宝宝似的模样。

“咦！小子，你能有这把青龙剑，应该有些来头啊！小子，你又是什么人？怎么来的这里？老实说是不是个偷羊贼，想来偷我的羊儿？”

林天乐把青龙剑当胸一横，想要先声夺人，剑身上的游龙若隐若现。

“没想到你这老妖怪还挺识货，既然你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就该知道四大神器的厉害，还不快些把这些人都放了，我这把宝剑可是降妖伏魔的利器，我就问你怕不怕！”

古紫鬼见过无邪老人，林天乐可没见过，当然不知道他的厉害，所以也并没把他当回事。

无邪老人眨了眨眼睛，有亮光在眉毛下一闪一闪，他嘻嘻笑道：“不怕不怕，不怕不怕啦，你这哪里是什么好剑，年久不用钝的不得了，连我老人家的胡子都割不断，你要是不服，我就拔根胡子给你试试！”

不止林天乐不服，恐怕谁听了这话都会不服，就是那群山羊人，也都觉得这话听着新鲜，因为他们也都长着眼睛，看得到青龙剑的锋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连剑芒之中都充满了杀气，别说一根胡子，恐怕砍下个脑袋也跟砍瓜切菜般容易。

”林天乐被他给气乐了，天下人都想得到的这把宝剑，在这老头眼里好像就是一根烧火棍，你看不起我人可以，看不起这把剑可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哈哈哈，你这老妖怪能把好好的人变成山羊，修行的年数一定不少，怎么还这么没见识，好，如果我这把剑连你一根胡子都割不断，那就算我没本事，你也把我变成一只山羊好了，留着任你宰割。”

无邪老人伸手从编成辫子的胡子里抽出一根，拔的时候好像很疼的样子，疼得有些呲牙咧嘴。

“好小子，这可是你说的，小子，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是割不断我这根胡子，我老人家就真把你变成山羊了，变成羊以后呢，每天只能吃草喝水，再也享受不了人间那些美食，你可要好好的想清楚啊。”

林天乐对自己有信心，对这把剑更有信心，别说是一根胡子，就是一根手臂粗的铁链，也敌不过青龙剑锋利的剑锋，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妖怪，要是你输了呢？你输了怎么办？”

无邪老人瞪圆了眼睛，眉毛张了起来。

“我会输？这倒真没想过，我若输了，你说怎样就怎样！我老人家也凭你安排。”

林天乐有的是信心，而且很有把握，根本没想到盲目的自信也会害人，在一定程度上来讲，他觉得自己的把握比信心更高一筹。”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林天乐接过无邪老人递过的白胡子，那根白胡子在他手里闪着银光，他又仔细看了看，确认那只是一根很普通的白胡子，只是比一般人的胡子长一点而已。“你若输了，从此以后不要再为非作歹，残害无辜，把这些人变回人形都放了，你找个山洞躲起来，以后再也不许出洞口一步。”

“废话少说，快些动手，快些动手。”

人老如顽童，无邪老人比他还心急，他更想看林天乐输了以后是副什么样子，想到高兴处忍不住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本来林天乐以为把无邪那根白胡子放在剑锋上迎风一吹就能断掉，可结果让人很出意外，那根白胡子并没有一点损伤，他忍不住往上面吹了一口气，白胡子只是飘荡了一下，还是完完整整，这下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小心了，看来这老妖怪还是有些本事的，自己不能再小看他了。

他左手两根手指夹住白胡子一端，右手挥剑砍去，那根白胡子还是完完整整，接下来他又试尽了各种方法，将白胡子一端用牙齿咬住，用左手扯住另一端，把那根白胡子绷得紧紧的，用剑锋在上面拉锯一样锯来锯去，也没能把那根白胡子弄断。

这结果让林天乐着实有些尴尬。

无邪老人看他耍猴似的看了半天，在旁边看乐了，斜眉瞪眼道：“怎么样，小子，你服了没有？”

现在的林天乐脑袋瓜子嗡嗡的，他真后悔自己嘴欠，怎么轻易和别人下了这么个赌注，自己要是被这老妖怪变成一只山羊，还怎么去救心爱的古姐姐？以后还怎么去找自己的爹爹，最重要的是哪还有脸去见他们。

跟人讲信用也就罢了，跟一个妖怪讲什么信用，就算自己反悔也不算小人行径，林天乐正盘算着想要赖账，无邪老人已知道了他心底的想法，念了句咒语，手往他身上一指，林天乐觉得全身皮肤一紧，明白大事不妙，往自己脑袋上一摸，竟然多了两只角，两只羊角。

难道我也被变成羊了？毫无疑问，事实已经是这样，林天乐心中暗暗叫苦。

“咩咩……咩咩……”

他本来想说句我不服，结果发出来的却是羊叫的声音。

这下子完了，林天乐觉得嗡嗡作响的脑袋一下变得比斗还大，这个老妖怪把我变成这样，那还活个什么劲儿？我一定要和他拼命，他挥起青龙宝剑向无邪老人分心就刺。

林天乐的剑还未落下，无邪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群和他一模一样的山羊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知道是欢迎他加入他们的群体，还是排斥他这个新来的朋友，亦或是幸灾乐祸，又有个人变得和他们一模一样了。

能从一只羊变成一个人，那是天大的幸事，从一个人变成一只羊，那可就是莫大的悲剧了，现在林天乐就是这悲剧的主角，令他几乎想死的心都有了。

“咩咩……”

林天乐张嘴想说话，发出的就是羊叫声，想跟人打招呼都不可能，不过那群山羊人也都咩咩叫了两声算作回应，只是他根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说话本来是正常人都会做的事，当有一天你突然间变得不能说话了，那该是何等的痛苦，现在林天乐就连想骂人都骂不出来，心里想骂人十八代祖宗，知道的也只能是他自己，就连当初跟那个叫花子学的骂功也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等我要是能说话了，我不骂死你才怪，林天乐在心里恨恨想着，能打过谁还愿意去骂呢？自己用青龙剑连人一人家一根胡子都割不断，更别说割人家脑袋，他自忖打是打不过这个老妖怪，悲哀的是就连骂现在也只能在心里暗骂。

无邪老人不知何时又转到了他的面前，一边冲他挤眉弄眼，一边手捋胡须编成的辫子呵呵看着他笑。

“小子，看你还满心的不服气啊！是你自己要变成这样子的，可不是我老人家存心整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可怪不得我老人家一点。”

林天乐岂止是满心的不服气，现在整个天地间都装满他的不服气，可惜现在的他是敢怒不能言。

“咩咩……”

他又想说话，发出的还是一声羊叫，把他肺差点都气炸了。

“小子，既然你不服气，我就把你变回来。”无邪老人用手一指林天乐，又念了句咒语。“想动口还是想动手，现在全由你，我要让你心服口服。”

林天乐摸摸头上，那一对羊角没了，再摸摸脸上，鼻子嘴巴也都恢复了原样，他又能说话了，惊怒交加道：“你……你到底是人是妖？为何要这么捉弄我？”

对于别人怎么称呼自己，无邪老人还真不那么在意。

“嘻嘻，我老人家本来是人，活了千年有余，说是人没错，说是妖那也没错，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敢不尊重老人，我就让你吃点小小的苦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说话！”

输了里子不能再输了面子，嘴上说什么不能认输，知道了这白胡子老头是个人，并不是什么妖怪，林天乐想要强词夺理。

“就算你是人，活了千年也成精了，叫你老妖怪有什么不对？子曰，老而不死是为贼，我还没叫你老贼呢，叫你老妖怪可没有半点不尊重您老人家的意思。”

无邪老人岂能不知道林天乐心里的小九九，决意再给他吃点苦头，年轻人多吃点苦头才能不长歪，才能成才，要不一旦学到点本事就不知天高地厚。

他笑嘻嘻道地围着林天乐转了两圈，好像要在他身上寻找什么东西。

“你小子欺负我老人家读书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你要是心有不服尽管再动手，不要只会耍嘴皮子，你还有什么本事，就尽管施展出来，给我老人家活动活动筋骨。”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真的要对你不客气了。”

林天乐已经知道无邪老人本事非同一般，想要先声夺人，施展开剑灵传授的灵犀剑法，剑光流光瀑布一般往无邪老人身上倾泻而下，可是他前后只施展一招，准确的说一招都没用完，只觉得腕上一麻，手上的青龙宝剑已到了无邪老人手里。

手中空空如也，剩下的剑招当然再也无法施展，不管服不服，再继续动手下去，林天乐知道自己绝对占不到一丝便宜，可是就这么轻易认输那该有多窝囊，而且认输了无邪老人再把自己变成一只羊，那后果可是凄惨无比。

想到这里，林天乐又道：“武功上我承认比不过你，不过我心里还是不服，有本事咱们比一下轻功，轻功上你若是赢了我，我一定对你心服口服，就算你把我再变成羊，我也毫无怨言。”

在这三界交界处除了这群山羊人就是自己，难得有人陪自己解闷，无邪老人当然是一百个乐意。

“好好好，你说怎么就怎么，小子，你说吧，怎么个比法？这回你要是输了我还要把你变回去，你可不能在心里偷偷骂我。”

林天乐成竹在胸，想要扳回一局，仙剑大会上花下眠那天下第一的轻功在他的驭风术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他当然对自己信心十足。

“那是自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有不算数的道理！这次我若是输了，别说你把我变成羊，就是变成只猪我也愿赌服输。”

无邪老人来了兴致，挠了挠头发催促道：“年纪轻轻，哪来这么多废话，快说快说，究竟怎么个比法？”

林天乐向远处望了望，十里地外有一个小山包，他向那里一指道：“看到远处那个小山包没有？咱们同时出发，谁先赶到那里，就算谁赢，慢半步都算输。”

”无邪老人高兴的手舞足蹈，连声赞同，催促林天乐赶紧开始。

“好玩好玩，这样不错。快点快点，我老人家可等不及了，咱们现在就开始比。”

“好，我说一二三，咱们同时出发。”既然有必胜的把握，林天乐心里觉得很轻松，念起数字也一副洋洋自得的口吻。“一……二……三。”

刚数到三，林天乐已飞了出去，半路上他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无邪老人还站在原地没动，他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看来这一局我是赢定了，你这个老妖怪，可不能怪我存心欺负人，要怪就怪你自己技不如人。

想到得意之处，林天乐嘴角开始上扬，只是上扬了一下，他的嘴角又开始下垂了，因为他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赶到小山包，却发现无邪老人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了，不但在等着他，无邪老人脸上还带着一副等着不耐烦的表情。

“你……你是不是你……你使诈，是不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你，一个先在这里等着，你们合起伙来一起捉弄我？”

林天乐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他怀疑是不是有两个无邪老人，一个在那边，一个在这边，若非如此，他有什么道理比自己还快。

无邪老人撅起嘴，做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小子，我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没到老糊涂的份上，你又想赖账是不是？你要是再敢耍赖，我就真把你变成猪了。”

林天乐怎么也不相信有人可以速度比自己的驭风术还快，可事实摆在面前又让人不得不信，他又开始后悔了，后悔的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后悔自己不该和无邪老人下这个赌注，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总不能不认账，可是被变成一只猪还不如变成羊呢。

他垂头丧气无奈道：“你……你怎么可能比我还快？算了算了，算你厉害，现在只好任凭你处置，变成羊就变成羊吧！”

不管怎么比，自己都是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于是林天乐又被变成了一个山羊人，乖乖地被无邪老人赶回了羊群。

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心里倒还好受些，回到羊群，看到那些山羊人，知道自己也变的和他们一样，林天乐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开始他还怪自己不该和无邪老人下这种赌注，后来干脆全都怪到了无邪老人身上。

“你这个老怪物，老妖怪，老不死的老怪物，老不死的老妖怪……”

他把能想到的恶毒话全都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骂的痛快了，心里果然好受了一些。

“小子，你又在心里偷偷骂我。”

无邪老人一招手，两只山羊人凑了过来，只听他嘟囔了两句，两只山羊人就跑到林天乐旁边一羊架一个胳膊，把林天乐整个架了起来，然后头下脚上把他杵在地上，林天乐头上正好有两只羊角深深地插进泥土中，像一棵树一样长在了土里。

“咩咩……”

林天乐想说我改了，不敢再骂了，可发出的还是羊叫，半个身子被埋在深深的草丛里，哪里看得到外面的人，过了一会儿外面没一点动静了，他挣扎着想从土里钻出来，才知道已被无邪老人施了禁咒，身子和脑袋动也动不了。

“你这个老怪物，老妖怪，老不死的老怪物，老不死的老妖怪……”

斗不过别人，唯一的泄愤方式就是骂，林天乐忍不住又在心里大骂，只是没有一点新意，也没有一句新词儿，骂的累了才想到怎么骂也没用，只能把自己气的死去活来。

长夜夜凉如水，什么样的火气也能给人降下来，林天乐站成了一棵没有开花的树，这么头上脚下被竖在那里，这种姿势唯一的好处是让人不会觉得肚子饿，他也不敢去想饿不饿的事，怕自己觉得饿了会忍不住去吃脑袋旁边的荒草。

受了一夜的活罪，林天乐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懊悔，直到草丛里有金色的阳光穿过，脚步声中，无邪老人赶着羊群越来越近，后来停了下来，一只山羊人扛着个木牌来到林天乐身边，把木牌插在地上就离开了。

“小子，把上面的字念三千遍，只能多不能少，放羊回来我就放了你，少一遍就让你在这里多待一个月，你若还不乖乖的听话，可就别怪我老人家欺负你了，让你在这里待一辈子，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是无邪老人的声音，随后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唉！林天乐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打又打不过你，跑又跑不了，我还能怎么样？现在除了听话也没有别的选择，可是这样的姿势看木牌上的字实在费劲，不过多看了几眼，他还是都看清了。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戒点养气，无私无为，

上下相顾，神色相依，

蓄意玄关，降伏思虑，

内外无物，心神净明。

念着念着，他有了一种内心澄明的感觉，耳边的风声虫鸣渐渐可以充耳不闻，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一股清气，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以来，仿佛这天地间什么也没有过，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念着念着他就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小子，小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天乐被人唤回了现实，原来已经到了下午，无邪老人放羊回来了。

现在的林天乐，好像一场大梦初醒，全身上下无比的受用，又像被拔了刺的仙人掌，浑身上下也没了一点棱角，几乎连话都懒得去说，不过为了自由又不能不说。

“老人家，我已经按你说的把它念了三千遍，你可以信守承诺放我了吧？我还要急着赶去救人，求你老人家快放了我吧！”

这次他不叫他老头，也不叫他老妖怪了，而是改成了老人家。

无邪老人掐指一算，满意的点点头。

“恩，念了三千一百六十六遍，只多不少，还算你老实，没有偷懒，怪不得别人头上有三把火，你头上有六把火，急着去投胎似的，放你可以，不过你现在不可以去救人，想也不要想，还得老老实实在这待两个时辰。”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别人做什么也要你管？不过，林天乐知道顶撞他后果很严重，林天乐只能不软不硬，用既有商量也有责怪的语气告饶。

老人家，救人本是件好事，况且我要救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您怎么这么不通情理呢？我救人有我救人的缘由，真的是不得不去，也不能不去。”

“你救人有你救人的理由，我阻止也有我阻止的理由。”无邪老人刚才用神机算已算了个清清楚楚，所以才这么说。“我不但知道你想去鬼域救人，还知道你要去救那个小丫头，不过现在金眼鬼王正带人等着你自投罗网，你现在急着去，不但救不了人，反会把自己也白白搭进去。”

无邪老人说的一点没错，金眼鬼王此刻正带着一帮手下守在九曲十八弯入口，林天乐如果此时进去，正好钻进他布好的口袋。

在入口等得太久，金眼鬼王有些不耐烦了，向身旁的鬼卜问道：“鬼卜，你确定那小子今天一定会来？都快过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那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