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在身边降临。

祂并没有化作彻底的人形，或许是不想沙砾飞溅触碰到林九，祂在不远不近处停下，鎏金的瞳孔在夜色里晦暗不明。

“你好。”

又是字正腔圆的人联语，同样的没有精神力波动，像幼时手工课上制作的低级人工智能，只会机械的回复，没有半点自己的情绪波动。

林九表现得不在意，撑着下巴打量来者，等看够了，他才不紧不慢的做了回复：

“你好啊，我将在近期离开你的领地。”

“......离开。”或许这是个问句，但祂的模仿总是平铺直叙缺少情感，林九没从其中读出任何感情。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反应了，林九歪歪头对此不甚满意。

这是一个简单的试探，林九的理想情况是从面前人的回答中了解到祂对自己的去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所以祂这个平淡的反应是想让自己留下还是不想呢？

林九决定直白一点：

“听那些布鲁托说，我是它们新的同伴？”

这次的回答时间有些久，可能是没找到合适的词语，祂的话语序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是，同伴。”

林九只知道双重否定表示肯定，没学过双重肯定的用法，他摩挲下巴，再次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这家伙真的很傻，简直像那些没法表达自己的低级禁区一样。

很多低级禁区连智慧都没，全凭本能做事，而禁区掌握的规则越强大，越容易孕育出自我意识。

也有例外，当诞生的灵智不足以对抗权柄带来的本能时，这份自我意识就会被磨灭，最终成为无意识的规则的化身。

咦？

歌珉是不是说过祂被规则同化的程度很深？那祂不用精神力表达自己的意思，是不想还是没法？

更进一步来说，祂还有自我意识吗？

林九若有所思打算验证一下。

验证的方法很简单，给出一个对方无法通过已知语言来回答的问题就行，就像刚才那样。

首先要确保对方会乖乖回答问题，用一个契约就很好。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知道世间险恶的荒漠之主随口应下：“可以。”

好耶，契约成立。林九弯起眼角，露出一抹计划得逞的坏笑。

“我是这的领主吗？”

这里借用了文道世界的规则，语言是具有力量的，回答了是，那祂就要平白分给林九部分领地。

而林九与祂的对话中，还没出现过人联语言中的“不”。

“是，是...咯叽!”意识到掌握的人联语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祂面无表情的咯叽一声。

噗嗤。

林九低头佯作咳嗽模样以掩盖自己的“罪证”，他拿顾八前辈的节操发誓，他真的没想笑的，真的。

风愈发凛冽了，愤愤的拍击沙地以此证明眼前人不平静的内心，被取笑的主人公试图用不赞成的目光让林九安静下来。

好吧好吧，看起来祂还没被完全磨灭自我意识，林九尽量的收敛笑意，端坐着表现得无辜又乖巧。

“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祂不说话，金灿灿的瞳孔瞪圆表现出不满。

“不说的话我就叫你荒漠了哦？”

“......塞里特。”

新的语言体系，专有名词，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就让人明白了它的意义：

荒漠的君主，胜利的执掌者，风暴的引路人，威严沉默，庇佑子民。

这样就解释的通了，规则要求祂面无表情，要求祂保持沉默，要求祂的精神力狂烈如风暴......

思维运转的很快，林九笑容浅浅接上了祂的话：

“好的塞里特，很高兴认识你。”

沙暴有一瞬息的紊乱，金灿灿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一条缝死死盯着林九。

哇哦，自己说到什么禁忌了吗，反应这么大？是名字？

“塞里特？”林九轻声再次呼唤。

祂似乎要跳起来了，像受惊的猫十分警惕，狂烈不息的精神力风暴中终于出现其他情绪。

——变扭与不知所措。

这家伙......该不会没被人叫过名字吧？林九的表情古怪，有些跃跃欲试。

“塞里特？你为什么不化作人形呢？你站的太远了，坐我旁边怎么样？”

“我要走啦塞里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塞里特～你的眷族说你驱逐了四次仇敌，是哪四次啊？”

“你怎么不说话塞里特，是不想和我聊天吗？”

塞里特正在把你做成表.JPG（Selet is watching you ）

祂这下真不说话了。

“欸，生气啦？真生气啦？”

他凑到塞里特旁边，弯腰从下方打量祂的神情，语气亲昵又熟稔。

“你生气了会怎么样？会驱逐我吗？就像是驱逐歌珉一样？”

“啊，对了，歌珉就是白日里被你驱逐的那一个，你应该记得的。”

塞里特沉默着不吭声，除了喧嚣的风沙外什么实质性的抗议举动都没有。

“为什么不动手呢塞里特？像我说的，像你做过的那样，驱逐我塞里特。”

林九眨眨眼，眉眼弯弯甜蜜又柔软，说出的话却像锋利的刀，毫不留情的割开和平表象：

“你做不到对吗，你的规则判定我没有威胁，因为我手上没有沾过血，你无法对我动手，只能选择监视。”

“你甚至没办法阻止我出入你的领地。”

轰——

沙暴席卷而来遮蔽了视线，没什么杀伤力，但等林九再次睁眼时眼前人已经不见了。

跑掉了欸。

精神体愉悦的甩甩尾巴，林九心满意足的确定了塞里特的情况。

‘宿主...’

‘怎么了吗？’林九心情颇好。

小团子茫然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内心感受，它吞吞吐吐：

‘宿主你刚才和平时好不一样...’

‘是的，我模仿了一点顾八前辈的处事方式。’

系统觉得这不像演的，但它不敢说，小白团子糯糯叽叽点头应和林九的话。

林九也不在意它的看法，戳了戳系统拟态，给出一份足以写进报告里的解释。

‘塞里特被规则同化的极深，连用精神力表达思想的能力都没，为了更准确的判断祂的情绪，我只有挑动祂的思绪，让祂更活泼一点。’

他自己与人相处时总会注意维持安全的社交距离，顾八前辈就不一样了，前辈喜欢在别人底线上蹦迪，习惯于操控挑拨，主宰他人情绪。

他的行为都是学的顾八的，林九从来都是一个乖宝宝，青羊可以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