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阳一阵无语，这小子还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啊，不过这样也好，因为越是这种态度，就越让秦舞阳相信，眼前这个少年说的话句句属实。

赤子之心这种东西虽然是褒义词，但置于乱世之中，却往往是极其愚蠢的，这少年说燕王愚蠢，自己又何尝不是，现在，秦舞阳已经可以确定，杀死燕王的绝对不是面前的白衣少年，但他也可以确定，面前这个白衣少年，非死不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耿直了。

不过在他死之前，秦舞阳倒是很乐意为他解惑，毕竟在这乱世之中，如这般不失本心，为所欲为的人，的确不多了。

不多，指的不是天生不多，而是指这样的人，往往都死的很早，而且死的很多，死的多了，活着的，自然就不多了。

“的确，你的想法虽然大不敬，但却很对，在外敌威胁未除之时处死己方大将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行为非常让人不耻，不过人这种生物，总是容易被很多负面的情绪所蒙蔽的。”

“你是说就因为所谓的猜忌就干出这种事?那我依旧认为你们大王很是无耻并且愚蠢。”

“我说了，这种行为的确让人不耻，但我却没说愚蠢，因为你也看到，如今的燕国还是完好无损，所以我觉得大王在决定处死逍廷之时，一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虽然我不知道是怎样的准备，但很奇怪的就是，逍廷死后，雪国的进攻的确就缓和了下来，而雪国的军队，再也没有踏进过苣芦关一步。”

“现在的燕西军是何人统领?”

“逍廷的另一个义子，也是初代逍家军硕果仅存的大将，人称铁胆温侯的吕砚斌，名字有些复杂，也过于舞文弄墨了些，不符合他的个性，一般在军中，将士们都称他为吕铁胆，毕竟一个人的名字可能会取错，但他的外号却一定不会取错。”

“又一个义子，这逍廷到底有多少个义子?”

秦舞阳笑了，虽说有这宫廷丑闻在前，但逍家军依旧是整个燕国朝野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每每提到，均是如数家珍，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支勇猛无畏的军队，是燕国的军队，而他们，是燕国人。

秦舞阳，自然也不例外，

“雪国有四少帅，我们燕西军也有四少将，这四少将也都是逍廷的义子，除却之前说的马夙，吕铁胆，还有箭弩营统领花熹，箭术一流，人称百步穿杨，神机营统领公输梓，公输传人，人称百炼神机，这四人与白龙吟逍廷一起，在那时候筑成了燕西部最为坚实的防御体系。”

秦舞阳说完，感觉有些偏题了，他一向是那种非常缜密理智，像他这种人，是很不愿意去和没什么城府的人待在一起的，事实上，他所就职的护庭卫就是一个人精林立的机构，在这机构里的人，除了武功高强，每个人都是心思极深，毕竟都是在宫廷之中摸爬滚打，要说傻白甜，那是基本活不到现在的，再说秦舞阳平时审问的犯人，各个也都是个中老手，察言观色，反套情报都是傍身技能，最难处理的就是这些犯人背后的关系网，护庭卫虽说王命在身，负责监察王城内外大小事宜，但也正因为如此，处世也还是颇有掣肘，毕竟身在王城之中，关系实在太过复杂，保不齐你抓的就是大王某位妃嫔的二大爷，所以护庭卫做事向来圆滑，和稀泥的本事不算超一流也算是一流，可现在，眼前这个被称为是逍廷孙子实则毫无背景的白衣少年却偏偏就是个头脑简单的热血少年，年纪不大，行为处事也全凭一腔意气，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竟是把在护庭卫当值多年的老手秦舞阳给带偏了，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看似理解，其实也不那么难理解，因为一个人在一个环境之中待久了，突然在熟悉的环境之中看到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总会产生一些特别的兴趣，从而也就被带偏了。

虽说会被带偏，不过也就是暂时现象，秦舞阳察觉到自己有些偏题了，立刻便调整了回来，他道：

“行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说句真心话，我现在可以肯定大王并不是你杀的，你的确是被冤枉的，我看你虽说不谙世故，倒也不蠢，我想你应该也是出于某种原因对我产生了信任感才会和盘托出，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虽然我们护庭卫的确和幕后主谋无关，虽然我也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你还是必死无疑。”

“切，就铁了心准备拿我当替死鬼呗。”

“我们别无选择，因为这是维护燕国宫廷安稳的最好办法，你有动机，有条件，没有人会怀疑这件事情就是你干的，你一人死，可保燕国无忧，也算是死得其所。”

“难道就为了所谓的燕国无忧而放弃查找真凶，继续让真凶逍遥法外，在这燕国宫廷之内为所欲为，这就是你们护庭卫的行事准则吗?”

“你不必再说，因为你根本无法说服我，与其如此，倒不如好好享受你这最后的时间，因为只要我一离开这间屋子，审讯也就结束了，接下来就会有其他人进来，他们会先把你杀死，然后再用鲜血粘上你的手指，把指纹摁在他们早已准备好的供词上面，最后，你的罪名也就被坐实了。”

“我偏要说，不是为了说服你放了我，我也知道你根本就没权利放了我，我之所以要说下去，是因为我想拖延时间。”

“哦?想要多活一段时间吗，不过我的审讯时间也快到了，你可能没法再拖延了。”

“没关系，已经够了。”

“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谈话的这点时间，已经够我的朋友从偏殿杀到这里来了。”

“嘭。”

一声闷响，秦舞阳应声而倒，而他倒下去之后，显现出两个人，那两人一胖一壮，正是仲少和孝天。

“你知道我们要来?”

“也不太知道，就是感觉巨子都被人顺走了，你们要是没死，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