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浅而言深者，愚也。

在未经历生死存亡的考验之前，双方仅仅只是利益上的合作关系，并没有提及到底合作如何进行，也并未明说具体的利益分配，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一切都是未知，尽在不言之中，合作完全建立在双方的默契之上，纵使天道，也难以窥探。

陆云裳要做的事有些疯狂，但她没得选。良辰对其身上所具备的那种近乎疯狂的反抗精神，极其认同与赞赏，烟花易冷，但最起码，曾经绽放过，相较于默默无闻地苟且度日，轰轰烈烈地去拼搏一场，反而不失为生命归宿的更好选择。

逆天，说说容易，真正敢付诸行动的，又有几人，即使是被逼无奈，陆云裳，依旧是良辰所见的，唯一一个，而且，她，还是个女人。

辞别陆云裳后，良辰继续朝着绛州方向飞掠，天色渐晚，雨越下越大，寻了处深山中荒废的庙宇暂歇。分出一缕神识，进入了铁锁之中，来到了正在修炼突破洞者境的月儿身边。

良辰在落魂岛上扫荡了大量的仙草灵药，除了将一小部分炼制成了简单的丹药外，其余尽皆种在了铁锁空间中，紧挨着忘玉的旁边。在鸿蒙灵气的滋润下，各种奇花异草长势良好，月儿选了处正自盛开的鲜花丛中，沐浴着淡雅的花香，入定修炼。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几日不见，月儿愈显妩媚动人。

自从吞服了九转灵丹后，她便一直在炼化其药力，体内灵力不断增长着。厥阴经中的灵力早已溢满，浓郁的灵力不断向着少阴经中充斥，正逐渐打通着经脉中的壁垒。待到完全畅通后，少阴经中便可存储灵力，也就进入了洞者境。

灵力在经络中的存储和流转，有着本质的区别。存储在经络中的灵力，非但施发速度极快，而且减少了经络流转灵力的负担，事半功倍。就如屯田，相比于由丹田气海统一供应灵力，经络自身直接储存灵力对于修者来说，尤为重要，甚至成了判断修者境界的一个条件。正常境界低的修者，是无法判断比自己高的修者的等级的，而良辰之所以可以通过神识扫掠做到这一点，便是通过观测对方经络中是否存有灵力，甚至灵力的多寡，都看得一清二楚。

丹界之中，对不同灵转品级的丹药，有着各自不同的称呼。达到九转的，称为金丹。只是因年代久远，良辰所得的这些九转金丹的药灵已经缺失，药力也大有衰减，因此才称其为九转灵丹。即使有些残缺，这九转灵丹的效用已然十分惊人。

九转灵丹所化的药力不但增强着月儿体内的灵力，更是对其神识，有着很大的提升。此时月儿的神识虽然还不能脱离本体，但已经可以凝聚成型。这对她体内灵力的驾驭和女丹的压制，有着很大的益处，良辰感到甚是欣慰。

“本尊能感觉到，此时的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天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犼天尊突然开口说道。

“哦？有何不同？”良辰问道。

“当年的天尊尽数陨落后，天道的力量，似乎是变得有所不同。那姓陆的女人所说的天诛，与本尊当年见识过的，很不一样。本尊当年所熟知的天道，并不会真的赶尽杀绝，肯定会留有一线生机。而天道之所以被称为道，也正是因为有这一线生机的存在。而眼前的这种天诛，其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完全抹杀诛尽，丝毫没有任何道的体现。”犼天尊慵懒地眨了眨眼皮，若有所思地说道。

“或许陆天是做了什么足以让天道所忌惮之事，才会遭到如此严厉的惩罚吧。”听了犼天尊的话，良辰分析到。

“愚蠢，你觉得陆天的本事大，还是本尊的本事大。本尊都没有让天道所忌惮，陆天也就是一个领悟了道境的修者，会有什么资格能令天道所忌惮？”犼天尊有些不谑地说道。

“此事肯定有着隐情，您老不妨找那小狐狸问问，或许它会知道一些内情呢。”良辰突然想到了天狐族的胡嫣儿，忙向犼天尊提议道。

犼天尊：“还用你废话，早就试过了，那小狐狸在天狐族中的地位并不太高，对于此事，一无所知。”

良辰笑嘻嘻地恭维道：“您老下手够快的啊。您老不妨再仔细感受感受，看看到底哪里不同？我记得您老说过，此时天地间的鸿蒙灵气已经荡然无存，可能是被人给尽数攫取了??????”

犼天尊听到这里，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两只尖尖的耳朵竖得笔直，水汪汪地大眼睛激溜溜打着转，有些激动地说道：“本尊想起来了，这天道应该是被篡改了，对，就是这样。”

听了犼天尊的话，良辰感到很是震惊，篡改天道，这种手笔，着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惊声问道：“天道还能改？”

犼天尊笑着说道：“小子，天地之间，强者为尊，对于这个尊，看来你还是不够理解啊。只要实力足够强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放心，并没有被完全篡改，只是改变了一部分，天道，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篡改的。”

此事确实有些超出了良辰的认知，琢磨了片刻，继续问道：“究竟为何要篡改天道？”

犼天尊平静地说道：“当然是为了利益，自身的利益。也正是为了利益，当年你们人类的天尊才会发起战争，最终导致了所有天尊的陨灭。”犼天尊对于人类的偏见与蔑视，早已深植心底。

良辰：“既然可以篡改天道，那岂不是成了与天一样的存在？”

犼天尊：“除非如异域魔煞所说的新开一片属于自己的宇宙，否则，纵使实力再强，也只能篡改天道牟取私利，而无法成为与天相同的存在。天就是天，绝对不会被其自身所创造的东西取代，就像烙饼再大，也不可能比锅还大。”

良辰：“想必这其中，肯定是有着什么隐秘。”

犼天尊：“那是当然，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天，病了，需要医治。”

良辰：“若是您老的实力恢复了，能与篡改天道的力量相抗衡吗？”

听了良辰的话，犼天尊陷入了沉默。这还是良辰第一次见它遇到难有把握的事，良辰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小子，这些事，这些话，只能止于此，在外面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起，哪怕是自言自语也不行。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阻止天道的窥测，天道想要抹杀你，不比捻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本尊之所以一再拒绝向你透露这些事，便是这个原因。知道的越多，你也就越危险，绝非危言耸听，声，无小而不闻，行，无隐而不形，天道的窥测，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你所有的一切，都**裸地呈现在其眼前，毫无任何的遮掩。”犼天尊少有的一本正经地说道，良辰听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至于说本尊能否与那股力量相抗衡，小子，本尊问你，难道因为抗衡不了，你就要顺从吗？你小子的胆量，不会连一个女人都不如吧。”犼天尊有些轻蔑地说道。

“怎么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再说了，也不会那么巧，天道就一定会跟我过不去吧？”被犼天尊鄙视后，良辰忙笑嘻嘻地说道。

“瞧你那怂样。小子，你难道就不奇怪，从古至今世间的修者多如过江之鲫，为何算上你也只有三人领悟道境，你当真以为是自身天赋超然卓绝吗？”犼天尊显然对良辰所抱有的这种侥幸心理极度反感，防微杜渐，才能防患于未然，想要成为一名强者，绝对不能滋生这种取巧的苗头，心魔，往往就是在不经意间衍生出来的，所以才防不胜防。

听了犼天尊的话，良辰突然一个警醒，它说得很有道理，绝对不会是只有区区三人领悟了道境，只是领悟了道境，又活下来的，只有三人而已。青云祖师最终成圣，自然是抵御住了天道的考验，而陆天的结局，良辰看得清清楚楚，十分恐怖，这种事，良辰自然不愿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不愿发生，难道就不会发生吗？

良辰越想，越感觉害怕，浑身冷汗直冒，此时的天道已然没有了仁的存在。若是真正的责罚降临，就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事了，甚至不会是一代人的事，定会殃及与自己相关的一切。想到此，良辰深情地望了望修炼中的月儿，心中再无半点的侥幸存留，强者之路，不走也要走下去了。

“也不用太过忧心，天道只是被篡改，并未彻底泯灭，我们还有机会。”犼天尊见良辰那惊恐模样，生怕真把他给吓破了胆，转而笑着安慰道。

“天尊放心，我良辰就算会选择放弃，也绝不会放弃选择。天道给的，我要，天道不给的，我也要。”良辰笑着说道。

“不错，虽然以你目前的实力，还算不上是一名真正的强者，但这种思维方式，这种心境，绝对是强者所应具备的，德荡乎名，知出乎争，干就完了。本尊看上的，正是你小子身上的这种无耻的品质。”犼天尊眯缝着眼睛，连夸带损地说道。

“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良辰嘻皮笑脸地说道。

“你才是蚂蚱，本尊是高贵的犼。”犼天尊面带厌恶的表情，很是不屑地说道。

良辰：“??????”

“这丫头快要到关键时候了，你先出去吧，无事别来打搅。”犼天尊打着哈欠，又趴了下来，陷入了昏睡。

“那就有劳天尊了，告辞。”良辰说完，收回了神识。

凛冽的山风拍打着破庙残缺的门窗，嘎吱嘎吱响个不停，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劲，这个秋夜，也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