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粗瓷碗，残破的碗边上还沾着白色的鸡蛋沫。

五个孩子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奶奶早就说过了，家里只能养一个女娃，二叔家的大妞是第一个，如今娘生了妹妹……

五个孩子不约而同地站到了炕沿边上，把娘和妹妹挡在了里面。

秦老太闯了进来，因用力太猛，门上挂着的半截破门帘被扯了下来，挂在了她的身上，像是一个饿急了的老秃鹰。

十四岁的老大沈景明朝前走了一步，随时准备护住四个弟弟。

十二岁的老二沈宴明站到了大哥身边，脸上没有一丝惧色。

十岁的老三沈楚明小脸绷的紧紧的，手里握着四明颤抖的手。

八岁的老四沈山明有了三哥的庇护，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六岁的老五沈深明叉着腰，一身的傲气，死死盯着老虔婆。

老虔婆身披破门帘，被眼前的气势吓了一跳。

凭着往日的战斗经验，秦老太迅速镇定了下来，嘴角一抹冷笑，顺手抄起桌子上的笤帚就要打。

五个男娃站的笔挺，虎视眈眈地看着秦老太，丝毫不畏惧她手里的笤帚疙瘩。

高举的笤帚还没有落下来，就被身强力壮的大明架在了空中。

秦老太松了手里的笤帚，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起来：“老大媳妇，你翅膀硬了，儿子们都大了，教唆他们来对付我，我白养你们这些白眼狼了！”

五个孩子没想到奶奶还有这一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奶奶。

沈源听到哭喊声，快步走了进来。

秦老太看到当家的进来了，哭嚎地更欢了。

“老大媳妇太放肆了，让五个孙子打我一个老婆子，天理难容，我真是造了孽了呀！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忤逆婆婆，助纣为虐，观世音菩萨你睁睁眼吧……”

“好了，别哭了！”沈源站在门口怒声喊道。

秦老太打了个响嗝止住了哭声。

沈明珠：观世音菩萨真是瞎了眼，竟让这样的人投了胎！

沈成岭举着两只湿哒哒的手，脚下生风跑了过来。

盘腿坐在地上摩挲着胸口的老太太，怒不可遏的老爹，五个茫然失措的儿子，低头垂泪的媳妇。

他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憨厚的四方大脸，有些扭曲。

“老大，你的五个儿子该管一管了，忤逆长辈送到官府也不为过！”沈源吊着一双三角眼怒视沈成岭。

“爹，闺女不会送走的，求您把我们都绑了送官吧！”沈成岭挺了挺胸膛，四方的下颌线坚毅无比。

“你，你大逆不道，逆子，今天我就打死你这逆子！”沈源气的胡子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秦老太满意地抬头看着，她就是要让当家的灭一灭老大的威风。

罗氏把窗子往上推了推，幸灾乐祸地看着东厢房里的热闹。

大哥和大嫂仗着儿子多，越来越嚣张了，竟然敢顶撞公婆，看他们怎么收场。

家里的一半口粮都被大房的五个饭桶给吃了，自己家的大妞和大林嗓子眼小的跟针眼似的，吃一点就饱，这口气怎么能咽的下去呢。

五个儿子默默地站在了爹爹的身边，六个汉子瞪着沈源。

沈源顿时感到势单力薄，举起的巴掌又落了下来，气的浑身乱颤。

“逆子，逆子，滚，你们都给滚出沈家，老沈家没有你们这样的子孙。”沈源喘着粗气吼道。

沈明珠眼睛看向沈成岭，心里默念，快答应呀，省的他们一家人吸食你的血。

“爹，您说话一言九鼎，我们这就搬出沈家，再也不给您添乱了！”一直沉默的邹秀莲开口道，眼睛看向沈成岭。

沈明珠暗暗地为她点了个赞：娘，好样的，有骨气！

沈成岭愣了一下，他也想过搬出去住。

可是大盛朝最看重孝道，爹娘不说分家，儿子们不能提分家，否则就是不孝不悌，大逆不道。

沈明珠生怕爹不答应，小小的粉拳紧张地攥出汗了。

沈成岭布满血丝的眸子看向粉嫩的团子，心里一横，开口说：“爹，我们分家吧，以后我们的事，您就少管！”

“分家，你还有脸分家，家里的一样都不许带走，人给我滚蛋！”沈源锥子一样的眼睛射向沈成岭的脸。

沈成岭看了一眼床上的媳妇，她刚生过孩子，现在走恐怕不行……

他眼里的闪过一丝犹豫。

秦老太冷哼一声，看你们往哪里走，她瞟了一眼苍白着脸的大儿媳。

邹氏看懂了男人的担忧，她强撑着说道：“孩子他爹，我能走，去借二牛家的平板车，把我拉走！”

沈成岭痛苦点头说道：“莲儿，听你的！”

“爹，我去借平板车！”大明抬起大长腿，从奶奶的身边跨过，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秦老太见大儿子来真的，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朝老头使了个眼色。

吓唬吓唬就得了，不能真的让他们走。

“走，让他们走，看他们能去哪里？”沈源一甩袖子出了门。

秦老太慌忙跟了出去：他们走了，谁给咱们挣钱呀！

不大一会儿，大明拉着板车走了进来。

大明拉车，二明三明左右护着，四明和五明在后面推车，邹氏用单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生怕受了风。

沈成岭抱着小团子跟在后面。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沈家的院门。

门外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哎呀，真是可怜，刚生完孩子就被赶了出来！遭罪呀。”

“老大媳妇生的是个闺女，村里都知道她家老太不喜欢闺女……”

“沈老大家是不是疯了，不就是个赔钱的闺女吗，白给我都不要呀，他们的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

沈明珠：你的脑子才被门挤了呢，你们全家的脑袋都被门挤了！

看热闹的跟了一段，就各自回家做饭去了。

“爹，娘，我们去哪里呀？”低头拉着的大明顿住脚步回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