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离和燕归林坐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匆匆行人发愣。

良久，姒离诚挚道：“少主，对于你我是不够坦诚的。”

她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随手捡起地上的枯枝用指甲掐断：“我想，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六杖光牢会被解开，而我却是无事。”

燕归林转过脸看着她，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疑惑和凄楚。

姒离的声音有些飘渺的恍惚，她右掌覆在心口位置，片刻，缩回手。

在心口的位置，那是一颗红色飞舞的鸟，一圈一圈永不停息。

燕归林曾经做过很多设想，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又用手捂住嘴，整个身子微微发颤。

他低下头，难过不已：“你不该跟我说的。”

姒离呵呵笑了两声：“解开六杖光牢，出了设牢的人死了之外，还有就是设牢的人内丹消失，无法支撑光牢的能量。

我其实是不敢见你的，我怕你责怪我利用你，我的确利用了你，是我对你不住。”

燕归林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一样奔流直下，心里更像是被什么鸟爪子抓着，一爪一爪的让它跳动，四肢百骸都是有着深深痛意。

姒离的语气沉重：“你会怪我吗？”

燕归林凄楚的摇头：“不……”

半晌，他才艰难的说出口：“你……你们做的很对，天衍宗是世间最大的毒瘤，我……我能看明白的……”

姒离拍了拍燕归林的肩膀，悲怆道：“我并不期待你原谅我。只是可惜，你我终究要站在对立面了，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路。

你父亲拿山荣国的百姓威胁姜仪，并说如果姜仪不剖丹，就算是能救下山荣国和姜仪，他会把魔爪伸向别的地方……”

“我知道……”燕归林哽咽道。

“不，你不知道。”姒离轻轻摇头，“我跟你父亲说，如果他敢用平民威胁，我就把你一刀一刀片了，扔到锅里煮了……

其实我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能连累无辜的你……”

燕归林啜泣的不能言语。

他骤然想到什么，转过脸，瞪大眼睛看着她：“什么‘没有多少日子’……”

姒离缓缓摇头：“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燕归林落泪：“可你为什么告诉我？”

姒离眼中有隐隐泪光：“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利用你伤害你，岂能不告诉你……”

她侧过脸：“过几日一别，你我再相见估计就是战场上了，我不会手软，只是对你不住……”

燕归林疯狂地摇头：“不……我不会出现在战场上的……”

姒离长叹：“我相信你。”

那声叹气，如同一块巨石压在燕归林心里，让他喘不过气来。

姒离继续道：“接下来我们会一起覆灭天衍宗，我会为他们的首领，会有很多的无奈和妥协，我不奢求你明白或者理解，只希望你能知道。”

燕归林哭泣不已。

然而再多的泪水有什么用呢？

他两个最好的玩伴，都离他而去，身为少主，他甚至不能救下师兄的父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沉寂绝望。

他救不下的又何止姜原的父兄，还有萧慎，舅舅的叹息……

这些人都对他很好，可伤害他们最深的却是他的父亲，他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他们从不要求他背叛父亲，但也不相信他。

他不能再给自己洗脑了。

他已经无路可退，必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了。

……

宋微领着姜原去狱法峰见姜仪，听了儿子的转述，姜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姜仪说，他之所以坚持收割愿力是为了百姓，如今焉能因一己之私背弃长久以来的主张。

他宁愿殉道也不苟活。

姜仪的内丹是宋微亲自动手剖的。

为了避免姜原在现场激动，特地让姜原一行在外面等着。

四个时辰后，宋微亲自将脸色苍白的姜仪交给姜原，一直送他们到天衍宗地界外。

薛影等候在天衍宗地界外。

看到薛影，众人脸色都惊了惊。

姒离淡淡道：“她是来找我的。”

说着，她转过头，温和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我跟薛影聊完去离火宫。”

姜原点点头：“好，我安顿好父亲会去离火宫找你。”

他觉得伏绥已死，姒离再无忌惮，她会杀了薛影。

姜仪道：“嗯，我们肯定要见次面的，保重。”

待众人都离开，姒离昂首阔步地向薛影走过去，薛影心里害怕，缩了缩身体，但始终没有后退。

她要知道，伏绥是怎么死的？

伏绥怎么会死呢？

姒离的唇角微微勾起，温和的笑容落在薛影面子上，更像是催命的符号。

薛影后退一步：“你……你可以杀我，我……我也不反抗。但……但你必须跟我说，狐王是……是怎么死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姒离的对手。

说完，她伸长脖子让姒离杀。

姒离却没有动手，而是漫不经心地坐在她面前的石头上，手轻轻一挥，道：“说实话，我不清楚伏绥是怎么死的？”

薛影原本伸长脖子任由她杀，没想到她却来了这么一句。

她疑惑地看着姒离。

姒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当时你在外面，青丘之战的时候你在现场，应该能分辨出，那晚的情形……嗯，青金剑比伏绥要厉害。”

薛影咽了咽喉咙。

“我也是思考了很久。最合理的解释是，神仙是不能在人世间动用灵力的，否则会引来天罚。”

薛影瞪大了眼珠子：“我……我，你……你说谎？”

姒离轻轻笑了：“你应该记得，我走的时候伏绥完好无损，所以伏绥之死你应该更清楚。我只说我的推测，信不信由你。

你应该清楚，在我们的头顶，有个巨大的结界……”

说着，她手指向上指了指。

“假如说神仙可以下凡，那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相信你活了千八百年，对神仙之事比我更懂，比我更了解九州大陆。”

“假如说神仙下凡，且大家都发现不了祂的痕迹，只能说大隐隐于市，他们不出手，迎面走来，你我也不分辨不出来祂是人是神。”

薛影的眼珠子转了几转，还是不愿相信伏绥因为动用灵力引来天罚，严重怀疑姒离说的是假话。

可她信誓旦旦的，又进行反证，结界之事狐王跟她说过，姒离的话听起来像是真的。